描寫泗州的詩,有關泗州的詩句古詩詩詞,泗州詩句詩辭
眼中三十年來淚,
一望南雲一度垂。
慚愧臨淮李常侍,
遠教形影暫相隨。
青煙冪處,
碧海飛金鏡。
永夜閒階臥桂影。
露涼時、零亂多少寒螿,
神京遠,
惟有藍橋路近。
水晶簾不下,
雲母屏開,
冷浸佳人淡脂粉。
待都將許多明,
付與金尊,
投曉共、流霞傾盡。
更攜取、胡床上南樓,
看玉做人間,
素鞦韆頃。
高真留妙訣,
達士濟群迷。
心清行潔,
天人凡聖盡皈依。
不在搬精運氣,
不在飛罡躡鬥,
心亂轉狐疑。
但要除邪妄,
心地合神祇。
悟真空,
離世網,
絕關機。
養吾浩氣,
驅雷役電震天威。
混合百神歸一,
一念通天徹地,
方始了無為。
叱吒生風雨,
玩世挾明時。
師於泗州屍解,
化身青城,
作此付薩守堅真人。
一水悠悠百粵通,
片帆無奈信秋風。
幾層峽浪寒舂月,
盡日江天雨打篷。
漂泊漸搖青草外,
鄉關誰念雪園東。
未知今夜依何處,
一點漁燈出葦叢。
徐城洪盡到淮頭,
月裡山河見泗州。
聞道泗濱清廟磬,
雅聲今在謝家樓。
日出樹煙紅,
開場畫鼓雄。
驟騎鞍上月,
輕撥鐙前風。
斗轉時乘勢,
旁捎乍迸空。
等來低背手,
爭得旋分騣.遠射門斜入,
深排馬迥通。
遙知三殿下,
長恨出征東。
魯儒相悟欲成空,
學盡文章不見功。
官自掖垣飄海上,
鎮從隨岸入山中。
嘗遭火發瞿雲宅,
爭得天如老氏弓。
何意杜陵懷寶客,
也隨迷路出關東。
楔子急急光陰似水流,
等閒白了少年頭。
月過十五光明少,
人到中年萬事休。
老漢是這河南府人氏,
姓王,
雙名從道。
嫡親的三口兒家屬,
孩兒是王文用,
這個是孩兒的媳婦兒。
俺三口兒守本分做著些營生,
度其日月。
孩兒也,
你早間去長街市上做甚麼來?
父親。
您孩兒去長街市上算了一卦,
道您孩兒有一百日血光之災,
千里之外可躲。
孩兒待將些小本錢,
到江西南昌地面,
做些買賣,
一來是躲難逃災,
二來就將本求利。
不知父親意下如何?
孩兒,
豈不聞古人有言:離家一里,
不如屋裡;
又道是:打卦打卦,
只會說話。
你怎麼信那些油嘴的話頭?
歎不如在家裡謹謹慎慎的消災延福倒好。
父親,
陰陽不可不信。
孩兒主意已定。
裝都拴就了,
不如任孩兒去罷,
恐怕在家裡終日疑心惑志,
便沒災難,
也少不得生出病來。
既然孩兒決意要去,
我也不留你了,
只要你小心在意者。
則今日好日辰,
您孩兒辭別了父親,
便索長行也。
大哥,
你出路去,
只是以身為本。
父親年紀高大了,
是必早些回家來。
若遇見便人,
稍封平安信兒與我。
大嫂,
你好生看覷家中,
侍奉父親,
我做些買賣便回來也。
孩兒不必憂慮,
則願你早早得利而回。
【仙呂】【端正好】躲非災,
離鄉故,
相別罷便踐程途。
王文用,
今日分別,
好生淒涼也。
方信道人生唯有別離苦,
眼看著向那海角天涯去。
孩兒去了也。
媳婦兒,
沒事則閉門靜坐,
等你丈夫回來者。
父親放心,
您孩兒知道。
第一折小可是店小二。
在此處開著個客店,
但是南來北往,
做買做賣的,
都來我這店裡安下。
天色已晚,
想是沒的人來了,
我且關上門者。
自家王文用的便是。
自從離了家中,
直到江西南昌販賣,
利增百倍。
本待要回家去,
爭奈未勾那一百日。
打聽的泗州好做買賣,
我待就上泗州去。
想俺這為商賈的,
索是艱難也呵。
【仙呂】【點絳唇】帶月披星,
忍寒受冷,
離鄉井。
過於些芳草長亭,
再不曾半霎兒得這腳頭定。
【混江龍】你看那人間百姓,
在紅塵中部要干營生,
兩下裡行船走馬,
各要奪利爭名。
船尾分開橫水綠,
馬蹄踏破亂山青。
則他這搖鞭舉棹可便也休相競,
多則為兩匙兒羹粥干忙了那一世,
落的這前程。
天色曉了也,
我在這店肆中覓個宵宿咱。
小二哥,
開門,
開門。
有人喚門哩,
我開開這門來。
我道誰,
原來是老客。
隔的兩個月不見,
一發吃的好了。
老客,
如今未做甚麼?
我來你這店裡,
覓一個宿,
我與你二百文房錢。
勾了,
勾了。
老客請進裡面來。
用些甚麼茶飯?
茶飯都不用。
你只與我點一盞燈來。
理會的。
燈在此。
小二哥,
你把房錢收去,
我明日五更前後,
早起便行,
我也不辭你了。
哦,
你明日不辭我,
天明就去。
既然如此,
你歇息罷。
我自家睡去。
我關上這門。
走的我身子睏倦了,
我歇息咱。
王文用也,
甚睡兒到的我這眼裡?
我開開這門,
我來這裡,
下了兩遭,
倒不曾細看。
可怎生這裡有一個小角門兒?
我開開這門,
元來是一所花園。
是好花也。
【醉中天】我則見牡丹花堪人賞宜人敬,
可人意動人情。
又則見青芍葯白薔薇紅錦櫻,
又則見紫紋桃間著那黃花杏。
是好花也,
我待折一朵兒咱。
不由我心中自警,
百般的把拿不定。
這所在也無人,
我便折一朵兒怕做甚麼?
呀,
可怎生撲簌簌枝葉凋零?
【後庭花】則聽的擦擦的鞋底鳴,
丕丕的大步行。
好教我便扢扢的牙根鬥,
覺一陣滲滲的身上冷。
猛見個黑妖精,
似和人尋爭覓競。
這堝兒裡無動靜,
昏慘慘月半明,
莫不要虧圖咱性命?
骨碌碌怪眼睜,
早唬的咱先直挺。
【青歌兒】天也。
好著我又不敢問他、問他名姓,
早則是打了個渾身癡掙。
有殺人賊也,
呸!
我恰才哄的覺來忽的醒。
好個惡夢也。
我開了這門。
我才出門程,
向花苑閒行。
見風弄殘燈,
正月白三更。
親見個妖精,
待把我欺凌。
只一拳險送了這潑殘生,
天也,
兀的不憂成我病。
嗨,
我做了這樣一個不祥的夢。
兀的不是頭雞叫?
小二哥,
你起來,
收拾塚火,
我去了也。
營生道路有千條,
若無算計也徒勞。
為甚青年便頭白,
一夜起來七八遭。
自家是個賣酒的,
在這十字坡口兒上,
開張這一個小鋪面,
覓幾文錢度日。
今早起來燒的這鏇鍋熱,
掛起望子,
看有甚麼人來買酒吃。
王文用,
你也行動些兒波。
【醉扶歸】我則見那野水穿花徑,
村犬吠柴扃。
合剌剌轆轤響,
可正和著各琅琅的搗碓聲,
更那堪綠柳相遮映。
這是一個小酒務兒,
小二哥,
有酒麼?
有酒、有酒。
小二哥,
打二百文長錢的酒來。
酒在此。
你有量盡著你吃,
只不要撒酒風。
則你這醇糯酒渾如靛青。
我且飲一盞消閒興。
這酒盡中用,
我慢慢的飲咱。
行不更名,
些不改姓,
自家鐵幡竿白正的便是。
昨日多吃了幾碗酒,
就在那柳陰下,
一覺直到天亮。
猛睜開眼,
只見一個小後生五短身材兒,
黃白臉色兒,
挑著兩個沉點點的籠兒。
那廝見了我便走,
我就骨碌碌一個翻身,
跳起來跟著他後面,
急急的趕。
不知怎的再趕不上。
我則是多吃了那幾碗黃湯,
以此趕不上他。
罷、罷、罷,
前面有一個酒務兒,
再買幾碗酘他一酘。
早來到這酒務裡。
店小二,
有酒麼?
有酒。
請裡面坐。
大碗裡釃的酒來,
將些干鹽來我吃兩碗,
酘過我那昨日的酒來。
沒的干鹽,
有兩塊蒜瓣兒。
蒜瓣兒也好。
王文用,
看你那粗心波,
不曾澆奠哩,
我澆奠咱。
【金盞兒】忙澆奠謝神明,
憑買賣做經營,
大古來貧窮富貴皆前定。
那壁角子裡有人說話。
我試聽他說甚麼。
一點酒入地,
願萬民安樂。
兩點酒入地,
願五穀豐登。
三點酒入地,
願好人相逢,
惡人遠避。
兀那村弟子孩兒,
那惡人惱著你甚麼來?
老權,
不要打破了我的卓子。
我這裡扭回脖頸,
他那裡閃雙睛。
這廝好無禮也。
我見他忽的眉剔豎,
禿的眼圓睜。
唬的我騰的撒了抬盞,
哄的丟了魂靈。
你小後生家不會說話,
你便道好人相逢,
惡人吉利。
那惡人聽見你這般說,
他也不怪你。
老叔,
是他小後生家不會說話。
干你甚事?
哥哥教道的小人是。
我且問爾,
你做甚麼買賣?
小人做個小貨郎兒。
你是個貨郎兒,
我也是個捻靶兒的,
我和你合個夥計,
一搭裡做買賣去。
哥,
只是些胭脂粉兒。
你是那裡人?
小人河南府人氏。
我和你同鄉,
我也是河南府人氏。
我是陝西人氏。
河南府那裡住?
東關裡紅橋西大菜園便是。
我可在西關裡住。
我可在南關住。
誰問你哩?
我問你姓甚麼?
小生姓王,
叫做王文用。
我和你也同姓,
我姓白。
哥,
你姓白,
我姓王,
怎麼是同姓?
你卻不知,
我那老爺老娘可姓王。
我姓鄭,
是鄭共鄭。
你家幾口兒?
小人三口兒。
帶我四口兒。
那三口兒?
我有父親,
有渾家,
帶小人可不是三口。
你多大年紀了?
小人二十五歲。
不是我佔便宜,
我可三十歲。
和我兒子同歲。
打這村弟子孩兒。
兄弟,
我與你做個哥哥,
你與我做個兄弟,
我買酒和你吃。
哥哥不棄嫌呵,
小人情願與哥哥做個兄弟。
店小二,
打酒來。
不要哥哥買,
您兄弟買。
小二哥,
再打二百文長錢酒來,
我與哥哥遞一杯酒。
酒在此。
哥哥請酒。
我與你做個護臂,
一搭裡做買賣去,
也不虧你。
哥哥,
如今路途上甚是難行,
恐怕您兄弟廝跟不的。
唗怎麼廝跟不的?
【四季花】哥哥你少曾出外可曾經?
我一年三百六十日,
則在外頭做買賣。
哥也我則怕沿路上歹人傒倖。
有歹人,
你敢近他麼?
若是強賊把咱來相攔定,
他攔定你,
你待怎的?
可惱的我惡向膽邊生。
你端的怎麼近他?
我也曾拳到處倒了碑亭,
我也曾匾擔打碎了天靈。
比我這透心涼。
可是如何?
哥也豈不聞道殺人來須償命?
你如今做甚麼買賣?
哥,
您兄弟本錢小,
是個窮貨郎下賤的營生,
你一日走的多少路?
抬動腳二百里還余剩。
我可兩頭見日走三百里。
這些時閃了腳腕,
常只是怕誤了途程。
連我也被這腳趼兒礙事。
小二哥,
將個針來,
煩兄弟與我挑破這趼者。
哥則被你纏殺我也七代先靈。
我怎麼做個計較,
則除非恁的……哥,
你吃一碗。
將來我吃,
兄弟,
你也吃一碗。
您兄弟量窄,
只好陪哥哥一小鐘。
兄弟,
你坐著。
我如今過去,
冷一碗,
熱一碗,
灌的他醉了,
挑的籠兒就走。
兄弟,
咱都是捻靶兒的,
你唱一個,
我吃一碗酒。
您兄弟不會唱。
你不會唱,
我替你唱。
為才郎曾把、曾把香燒。
誰要你唱哩?
兄弟,
既然你不會唱來,
我唱一個,
你休笑。
哎,
你個六兒嗏!
只吃那嗓子粗,
不中聽。
恰似個牛叫。
打這弟子孩兒!
兄弟,
你好歹唱一個。
您兄弟不會唱。
哎,
你就唱一個何妨?
實是不會唱。
你不唱?
哥也,
我胡亂的唱一個,
奉哥哥的酒。
你唱。
哥吃一碗酒,
您兄弟今日與哥哥是初相會,
就唱個〔喜秋風〕。
你唱你唱,
我便吃。
【喜秋風】睡不著,
添煩惱,
灑芭蕉淅零零的雨兒又哨,
畫簷間鐵馬兒玎玎璫璫鬧。
過的這南樓呀呀的雁兒叫。
不中,
我走了罷。
咄,
你那裡去?
則被他叫的來睡不著。
白正好莽也。
本要冷一碗熱一碗灌的那廝醉了,
挑的擔兒就走,
誰想他倒灌的我醉了也。
我如今要歇息些兒,
則除是恁的……哥也,
再吃兩碗。
兄弟,
我醉了也。
我如今要睡一覺。
小二哥,
將個枕頭來。
我枕著您這腿睡,
等我醒了時,
和你一搭裡做買賣去。
哥要枕著你兄弟腿睡,
我依著哥便是。
老子也,
這個人不好惹。
這賊漢枕著我這腿睡,
可怎生是好?
則除是恁的……小二哥,
我和你兩個算算酒錢。
客官,
你是個好人,
只要公道算還罷。
共是兩番打的酒。
你也是做買賣的,
我也是個做買賣的,
少了你的酒錢,
你不怪我。
客官,
你這一遭來,
我另釃些好酒兒與你吃。
酒錢不打緊,
你這酒薄。
我這酒雖然薄,
可有樁好處,
剛吃到肚裡就便骨碌碌的響動。
怪道我吃下去也是這般響。
則是個酒高。
小二哥,
我與你商量。
你敢要去麼?
我不去,
我有些破腹,
你替我一替。
你不替,
我就作踐在這裡。
好客官,
不要在這裡作踐,
我替你。
我還了你這酒錢。
我出的這門來,
慚愧也。
【賺煞尾】他覷我似爐畔弄冬凌,
他覷我似碗裡拿蒸餅。
若不是灌的來十分酩酊,
怎按住他一場火氣性。
我如今在虎口逃生,
急騰騰,
再不消停,
抵多少遙指空中雁做羹。
比及那賊徒酒醒,
我已自家膽正,
遮莫他趕將來我與你先走了兩三程。
兄弟,
與你一搭兒買賣。
呀,
他倒做個金蟬脫殼計去了也。
打你這弟子孩兒,
你怎麼放了他去?
他破了腹,
要阿屎哩。
他如今那裡去了?
你在這裡,
我也在這裡,
他又不知我一搭兒做買賣,
我怎知他上南落北?
唗!
我兒也,
一拳兒好買賣在我手裡,
放的他走了,
更待干罷!
我如今趕著去,
若趕的上呵,
萬事罷論,
若趕不上呵,
回來一把火燒了你這草團瓢,
把你一家兒都殺了。
王文用也不遠哩,
我不問那裡,
趕將去來。
可不是悔氣,
好沒生惹這一場驚怕,
我也不賣酒了,
背巷裡賣酸醋去也。
第二折別家水米和勻攪,
我家水多米兒少。
若到我家買酒來,
雖然不醉也會飽。
自家是個開店的。
我這店喚做三家店,
又喚做黑石頭店。
這兩頭的兩個店,
都是小本錢客商的下在裡面,
那大本大利的都在我這店裡安下。
今日天色將晚也,
我且關上這門者。
走、走、走。
【南呂】【一枝花】那廝他入門來便緊瞅了咱這小本的裝,
則被我買下子些新槽的酒。
連珠兒灌到有五六碗,
他承興飲吃到有兩三甌,
盡醉方休。
那好飲的也是天生就,
一會兒直灌的那廝瓠子頭。
他和衣兒穩睡安眠,
怎知我悄聲兒逃席便走。
【梁州第七】若不是我使見識一杯也那一跪,
天那!
可不將我這潑殘生早做了千死千休!
我從那早辰間直走到申時候。
過了些青山隱隱,
綠水悠悠。
荒祠古廟,
沙岸汀洲。
七林林低隴高丘,
急旋旋淺澗深溝。
剛抹過另巍巍這座層巒,
還隔著碧遙遙幾重遠岫,
又接上白茫茫一帶平疇。
巴的到綠楊渡口,
早則是雲迷霧鎖黃昏後,
我去那野店上覓一宿。
這的便是東海鰲魚脫釣鉤,
我可也再不回頭。
可早來到黑石頭店也。
這裡有三座店。
我兩頭不去,
則去那中間店裡下。
那廝便趕將來,
也尋不見我,
就尋見我呵,
我叫起來,
這兩頭店裡人也要來救我。
小二哥,
有乾淨房子打掃一間,
我歇息咱。
這間角子裡乾淨,
你就在這裡歇息罷。
你與我點個燈來。
燈在此。
我和你往後面走一遭去。
我拽上這門,
來到後面。
這裡牆可怎生倒了那?
便是雨水大倒了,
不曾整理。
哥也,
這條路可往那裡去?
這條路往河南府去。
這條路往那裡去?
這條路往泗州去。
這條路呢?
這個是一條總路,
都去的。
我淨了手也。
我和你說,
背後有條大漢,
那廝趕的我至急,
怕他來時叫門呵,
我有一句話央你:你只說道有上司的明文,
不下單客。
我明日還你兩個人的房錢酒錢。
我知道了,
等他來時,
我則說不下單客,
回了他去,
你自放心的睡。
我關上這門。
我走了一日,
身子有些睏倦,
我歇息咱。
那廝這等快走,
他挑著兩個沉點點的籠兒,
我腳踏著腦杓子走,
只趕不上。
罷,
天色晚了也,
我往那裡宿去。
遠遠的一字擺著三座店,
這處喚做三家店,
中間那座店,
喚做黑石頭店。
那廝本錢小,
只在這兩邊店裡下;
若是本錢多,
在這黑石頭店裡下。
未知如何,
我則喚那店小二,
他便知道。
小二哥,
開門來。
甚麼人喚門?
我是個客人,
天色晚了,
覓一宵宿。
上司明文,
不下單客。
兄弟每,
我說在兩頭店裡歇了罷,
你說道黑石頭店好,
卻如何?
快把那驢子趕過來,
依舊到兩頭店裡歇去。
不要去了,
我開門來也。
我開開這門。
家裡來,
有房子。
你可道不下單客?
你聽差了,
我這裡則下單客。
賊弟子孩兒,
我問你,
日頭兒似落未落,
有一個五短身材,
黃白色臉兒小後生,
挑著兩個籠兒,
在這裡尋宿來麼?
從清晨到晚,
沒有一個人。
兄弟,
你輸了也。
客官,
怎麼是輸了?
你不知道,
我和那兄弟前面打伙處,
打了個賭賽。
他說道他走路快,
我道我走路快。
到黑石頭店裡廝等,
先到的為贏,
後到的輸,
一個羊頭,
一箸餅,
一罈酒。
如今我先到了,
可不是他輸了也。
這等你輸了。
他先來好幾時了。
我叫他去。
你不要叫他,
只說他在那間閣子裡睡?
他在這間閣子裡睡哩。
小二哥,
我央及你,
你明日早起來與我做個證見。
我問你誰先到來,
你便道這個大漢先到來。
我把那一個羊頭,
一箸餅,
一罈酒,
都與你吃。
老叔,
我愛吃的是羊舌頭兒,
我和你後面看一看。
這堵牆怎麼倒了來?
這堵牆是雨水大淋倒了。
怎麼不壘起來?
便是無錢,
不曾壘的起。
這條路往那裡去?
這條路往河南府去。
這條路呢?
這條路往泗州去的。
這條路是往那裡去的?
這中間的是一條總路。
你討一領蓆子來與我,
將你那鎖和鑰匙來。
蓆子、鎖和鑰匙,
都在這裡。
你自睡去。
我拽上這門,
插上這鎖,
你但則聲,
我就殺了你。
老叔休要發怒,
我自睡去便了。
且慢者,
我聽那廝說甚麼。
我被那廝趕我這一路,
多時不曾看我這東西,
我剔的這燈,
我是看咱。
一顆兒,
兩顆兒,
三顆兒,
四顆,
五顆。
這一頭都有。
我是看這一頭咱。
謝天地,
十顆硃砂都有了也。
我脫下衣服去歇息咱。
這裡不下手,
那裡下手!
我踏開這門。
且慢者,
白正你尋思咱,
兩邊店客人不曾睡哩,
那廝叫將起來,
到害了我的性命。
等睡到半夜前後,
我慢慢的下手。
我只聽的齁睡如雷,
將我驚覺來,
不知是那個人?
【賀新郎】是誰人恁般酣睡喝嘍嘍,
莫不是夢見的賊徒,
撞著的禽獸?
則聽的聲粗氣喘如雷吼,
唬的我戰兢兢提心在口。
早難道高枕無憂,
也是我常懷懼怕心,
似聽的這聲音熟。
窗欞上扯下些紙來,
捻一個紙燈,
蘸了這油點個燈,
我是看咱。
我這裡開房門仔細的觀前後,
我道是誰,
原來是店小二睡。
那廝去房門前停死屍,
精磚上枕驢頭。
元來打齁鼾的在那一邊,
再去看咱。
天呵!
可怎生正是那個賊漢!
兀的不唬殺我也!
我且吹滅這燈,
不要等他看見。
【牧羊關】我將這燈吹滅,
身倒抽,
唬的我渾身上冷汗交流。
莫是取命的閻王,
殺人的領袖?
唬的我呆打頦空張著口,
驚急力怕抬頭。
恰待要睜開兩個眼,
可早則軟塌了一對手。
那廝睡著了也。
我收拾往後門裡走,
我又恐怕驚覺那廝。
嗨!
慌忙裡早把這燈都吹殺了,
那裡摸我那行李衣服去?
【隔尾】一領布衫我與你剛剛的扣,
八答麻鞋款款的兜。
我又不敢高聲大咳嗽,
我將這廝左瞅,
右瞅。
哎!
天也!
怎的他一陣兒昏迷穩放我走。
行李衣服都摸著了也,
且喜那廝正睡著哩。
此時不走,
更待何時!
【牧羊關】只道他猛翻身,
睡覺秋,
且喜得眼朦朧又打鼻勾鼻勾。
他土魯魯嗓內涎潮,
我也急煎煎心下刀抽。
有如秋夜雨,
一點一聲愁。
正待要展開腳忙移步,
百忙裡腿轉筋甚醃證候。
我可尋那缺牆兒去,
我跳過這牆來。
我也不往那泗州路上去,
只往我的河南府去也。
嗨,
這廝走了也。
想這一拳兒買賣,
不該是我的。
罷、罷、罷,
黑洞洞的那裡去尋他,
不如回家去也。
未曾燒下紙錢灰,
人心才動我先知。
只言正直為神道,
那個陽間是正直。
吾神乃東嶽殿前太尉是也。
吾神在生之日,
秉性忠直,
不幸被歹人所害身亡。
皇天不負吾德,
加為東嶽殿前太尉。
今朝玉帝初回,
且在廟中閒坐者。
好大雨也,
我待往前再走,
不意遇著這大雨,
待不前去,
又怕那賊漢趕來,
所傷了我的性命,
怎生是好?
哦,
這裡是一座廟宇,
我且入的這廟來,
避一避雨咱。
這碑子上寫著道太尉爺爺廟。
上聖可憐見,
小人若是躲過那賊人,
與爺爺重修廟宇,
再立祠堂。
好大雨也,
那裡躲雨去?
一個古廟,
我進裡面權躲雨去。
兀的不是那廝?
呸!
這廝可不該死也。
兄弟,
你好走也。
你也尋的好哩!
你等我一等,
慌做甚麼!
我試這廝的氣力咱。
兄弟也,
我這領布衫著雨淋濕了也,
你與我扭一扭,
干了布衫,
我和你一搭兒做買賣去。
哥,
我不會扭。
一領布衫不會扭,
我便這般扭,
你便那般扭,
休一順了。
哥,
我理會的。
你休扭,
你則拿著我自扭。
敢是你不曾吃飯那?
則這些氣力。
來、來、來,
巧言不如直道,
將那紅的來。
則有些胭脂,
你將的去。
我好俊臉兒,
要搽胭脂?
有、有、有,
敢是黃丹?
我又不腳臭。
哥也,
再沒些甚麼紅的。
是硃砂。
哥也,
我是做小買賣兒,
那得硃砂?
你記的黑石頭店裡面,
數一顆兒兩顆兒麼?
有、有、有,
與哥哥一顆兒硃砂。
你休怪,
既做相識,
我也不強要你的。
可是一件,
我趕了你兩三程地,
則與我一顆兒?
少!
我煩你再與我一顆兒!
哥,
這須是我的。
你不與我,
我就殺了你!
我便再與哥哥一顆兒硃砂。
兄弟,
我一擔兒都要。
哥,
怎麼都要得我的?
你敢不與我,
我就殺你也。
哥,
我一擔兒硃砂都與你,
你將的去。
你怎的?
連這匾擔,
也送與你罷。
好個賊弟子孩兒!
我出的這廟門來,
我且躲著,
聽那廝說甚麼。
那賊漢將的我這硃砂去了。
我若是走到前面,
告知本處官府,
拿住這賊漢,
才雪得我這口氣。
你聽這廝的說話,
怕不做出來,
不如先下手為強。
兄弟,
我還你硃砂罷。
索是謝了哥。
我則要你一件東西。
哥也,
要甚麼東西?
我要你這顆頭!
哥也,
兀的不有人來了也!
鐵幡竿白正,
你今日圖了我財,
致了我命,
在陰司告你,
自有證見。
誰是證見?
太尉爺爺便是證見。
簷稍下殺你無證見。
這浮漚兒便是證見。
這浮漚便怎生做的證見?
你不問那裡告將來,
我不怕你。
【黃鐘尾】罷、罷、罷,
我這性命呵,
似半輪殘月三更後,
一日無常萬事休。
苦奔波,
枉生受,
有誰人,
肯搭救,
單只被幾顆硃砂,
送了我頭。
拚的向閻羅告究,
著鐵幡竿等候。
遮莫你板門似手掌兒,
也掩不得俺這叫屈的口。
一個小後生,
倒使了我一身汗。
我拖在這牆根底下,
著這逼綽刀子搜開這牆阿,
磕綽我靠倒這牆,
遮了這死屍,
也與你個好發送。
如今兩籠兒硃砂,
都是我的了。
一不做二不休,
他說道家中有個花朵兒好媳婦,
我拚的直到他家去,
所算了他父親,
怕那婦人不隨順我。
神道,
我鐵幡竿須不怕你,
隨你去做證見來。
頗奈鐵幡竿白正無禮,
在吾神廟中圖了王文用之財,
又致了他命,
指吾神為證見。
便好道善有善報,
惡有惡報。
天若不降嚴霜,
松柏不如蒿草。
神靈若不報應,
積善不如積惡。
則今日領著鬼兵,
擒拿鐵幡竿白正,
走一遭去來。
休將奸狡昧神祇,
禍福如同燭影隨。
善惡到頭終有報,
只爭來早與來遲。
第三折老漢王文用的父親。
自從孩兒做買賣去了,
至今不見回還。
天那,
我這河南人多少在外做客的,
怎麼再沒一個順便稍封信兒來家也?
父親且自寬心,
這早晚回家也不見的。
某乃鐵幡竿白正。
自殺了王文用,
連日連夜走到這河南府東關裡紅橋西。
問人來,
這是王文用家,
這個門兒便是。
待我喚他一聲:家裡有人麼?
媳婦兒,
門首有人叫哩,
你去看咱。
我去看來。
君子,
你尋問誰哩?
大嫂,
你這裡是王文用家麼?
你問他怎的?
我是他的夥計,
替他寄一封書在此。
好也。
我對俺父親說去。
父親,
有王文用同做買賣的夥計稍的信來也。
是真個?
我看去。
哥哥,
請家裡坐。
老人家敢是王文用的父親麼?
我是他父親。
哥哥是誰?
我是他認義的兄弟,
與他一搭裡做買賣,
他利有百倍。
他偶然跚破腳,
在後邊慢慢的行哩,
著我先寄個信來。
這個敢是哥哥的渾家,
就是我的親嫂嫂一般。
老伯,
我走的饑又饑,
渴又渴,
你井裡打些水我吃。
我到井上打水去。
我跟將老伯去。
我打這水咱。
去。
我那父親呵!
兀的不痛殺我也!
兀那婦人,
不要啼哭,
你丈夫是我殺了,
你父親又被我推在井裡,
也死了。
我這一來單則為你,
你與我做了渾家罷。
我至死也不隨順你。
你若不隨順我,
我一刀就殺了你,
你自尋思咱。
且住者,
他若殺了我呵,
俺父親與丈夫的冤仇,
誰人來報?
罷、罷、罷,
你依的我一件事,
我便隨順你。
你且說出來,
好依的我便依著你。
我丈夫新亡了,
我若隨順了你,
你也不吉利。
如今待我丈夫百日之後,
那其間與你成其夫婦,
永遠團圓,
也不是遲哩。
也罷,
我則要個吉利。
你一百日之後,
我和你成其夫婦。
我今日錢也有了,
媳婦也有了,
你這房子產業都是我的。
憑著我一片好心,
天也與我半碗飯吃。
小聖地曹的便是。
今日在森羅殿上對案,
還有天曹不曾來哩。
鬼力門首覷者,
尊神來呵,
報復知道。
理會的。
老漢王文用的父親。
頗奈白正無禮,
將我孩兒王文用殺了,
又將我推下井裡,
又謀了我家媳婦為妻。
老漢死於非命,
今日告地曹走一遭去。
尊神,
老漢特來告狀。
老官兒,
請起,
請起。
尊神是地曹判官,
老漢是亡魂冤鬼,
尊神請起,
我是告狀的。
你原來是告狀的,
我錯認了是我的姑夫。
你告誰?
老漢河南府人氏,
姓王,
是王從道,
嫡親的三口兒家屬,
有個孩兒喚做王文用,
又有個媳婦兒。
我孩兒因做買賣去,
利增百倍,
有鐵幡竿白正,
圖了他財,
又算他性命,
又將老漢推在井裡死了,
又要了我家媳婦兒,
地曹與老漢做主咱。
你才說是誰推在井裡?
是鐵幡竿白正推我在井裡。
既是他推你在井裡,
可怎麼不打濕了衣裳?
濕是濕的,
熱身子焐干了。
你端的死了不曾?
我死了。
既是死了便罷,
告他怎的?
尊神,
你使些神通,
拿將他來折對咱。
憑著我也成不的,
你且這裡伺侯者。
等天曹來呵,
你告他,
不爭你著我去拿他,
我怕他連我也殺了。
我不曾見你這等神道。
吾神乃東嶽太尉,
掌管善惡生死文簿,
到森羅殿上對案,
走一遭去來。
【正宮】【端正好】我將這帶鞓來攙,
我把這唐巾按,
舞蹁躚兩袖風翻。
我只見霜林颯颯秋天晚,
覺一陣冷氣侵霄漢。
【滾繡球】你道為甚麼森森的透骨寒?
卻元來是茫茫的雲霧繁,
遮斷著紅塵無限,
剛則見衰草斑斑,
兀的不是地府間、黑水灣?
早來到這奈河兩岸,
兀的不是劍樹刀山?
兩隻眼緊把冤魂來覷,
一隻手輕將他鬼力班,
何處也蹣跚。
【倘秀才】摩弄的這玉帶上精光燦爛,
拂綽了羅襴上衣紋可便直坦,
我與你登澀道七林林過曲欄。
我也曾坐觀十萬里,
日赴九千壇,
我沉吟了幾番。
【呆骨朵】我將這唾津兒潤破窗兒盼,
報的尊神得知,
有東嶽太尉來到也。
我接待尊神去。
我探著手將小鬼揪翻。
三吊腳捉腰,
兩個指可便掐眼。
只一拳直打的他天靈爛,
這一回倒做的我渾身汗。
上聖息怒,
放手。
我正待劈頭毛廝扯撏,
不爭你攀臢膊強拆散。
鬼力,
將酒過來。
酒到。
上聖滿飲一杯。
【倘秀才】見地曹手捧著溫良玉盞,
我這裡忙擎起花紋象簡,
上聖,
許久不會了也。
我和你間別來早已數載間。
絕音信,
少平安,
今日得見面顏。
上聖請坐。
這一宗是何文卷?
這一宗是個開剪截鋪的。
將那好段子大尺兒量進來,
小尺兒賣出去。
如今勾將來,
左肋下打三千銅錘,
右肋下打五千鐵棒,
還著他托生去。
可著他變做個甚麼?
可著他變個螞蝗。
因何變個螞蝗?
要長也隨的他,
要短也隨的他。
這一宗是何文卷?
這一宗是個開洗糨鋪的。
把人的好衣服或是洗白,
或是高麗復生縑絲,
他著那鐵熨斗都熨破了。
我勾將他來,
左肋下打三百銅錘,
右肋下打五百鐵棒,
著那廝也還托生去。
他托生去可變個甚麼?
可變個鐵匠。
因何變做鐵匠?
要硬也隨的他,
要軟也隨的他。
這一宗是何文卷?
這一宗是個花園子,
在生之日,
按四季栽種樹木,
傷枝損葉。
勾至陰間,
左肋下打三十銅錘,
右肋下打五十鐵棒,
還著他托生去。
他可變個甚麼?
直著他鐘鼓司筋陡房裡托生去。
可怎麼著他在筋陡房裡托生去?
這邊栽也由他,
那邊栽也由他。
這一宗是何文卷?
這一宗是鐵幡竿白正圖財致命,
殺了王文用,
又將他父親推在井裡,
又謀了他妻子,
要了他家財。
我是看這宗文卷咱。
【伴讀書】檢生死輪迴案,
是誰人敢把這天條扞?
我奉著玉帝天符非輕慢,
將是非曲直分明看。
從頭兒報應真希罕,
這的是天數要循環。
上聖,
止有這宗文卷利害。
【笑和尚】你、你、你,
將文卷細細脡,
我、我、我,
將爭面輕輕按,
是、是、是,
小字兒疊千萬。
要、要、要,
一行行親過眼,
便、便、便,
一字字莫摧殘,
來、來、來,
我一件件從公幹。
上聖,
這鐵幡竿白正在世間,
無般不做,
無件不為,
業貫將滿,
除天可害。
【醉太平】你道他是天生就鷹鸇的羽翰,
狼虎的賊心肝,
這幾年家作業在陽間,
並沒些忌憚。
眼見得王文用在明晃晃刀頭上遭危難,
王從道在黑洞洞井底下何時旦,
還將他花朵般媳婦兒只待要強姦,
有這許多的罪犯。
既是鐵幡竿白正有這般罪犯,
你可怎生不著鬼力勾將來勘問?
上聖不知,
我也曾幾番家著鬼力去迷那廝,
爭奈他十分兇惡,
所以上不敢近他。
我與你拿去。
【煞尾】則我這硬邦邦指爪將那廝頭稍來挽,
粗滾滾麻繩將那廝脖項來拴。
丟天靈剪子腕,
著凌遲受磨難,
那怕他潑頑皮綽號做鐵幡竿。
只消我這一對兒攔關,
把那廝死狗也似拖將來我直著見了您眼。
上聖去了也,
我也跟著趁打伙,
捉拿白正跑一遭。
【篇】我將這廝琅琅鐵索把那廝肩膀綁,
沉點點鐵棍將那廝臂膊搪。
打碎天靈共眼眶,
踢折蠻腰和腦漿。
怎麼做這個嘴臉?
把那廝直拿到酆都那邊,
著他慢慢的想。
第四折自家白正的便是。
自從殺了王文用,
到這裡將他父親推在井裡,
要了他渾家。
這幾日我有些神思不快,
夢寐顛倒,
不知是如何。
大嫂,
你與我安排些粥湯,
我食用咱。
你則在這裡,
我熬粥湯去也。
自家非別,
乃是王文用。
被鐵幡竿白正圖了財致了命。
爭奈我陽壽未盡,
今夜晚間問他索命去呵。
【雙調】【新水令】正黃昏庭院景淒淒,
哎喲天那!
走的我軟兀剌一絲兩氣。
淅零零的山路冷,
昏慘慘的晚風吹。
腳步兒剛移,
一步步行到枉死地。
來到這個所在,
是十字坡口兒上酒店,
正是我當初遇著那賊處。
他見著我甚些動靜,
便起這點狠心?
所算的我好苦也。
【沉醉東風】若不是我失時落勢,
怎生的便攬禍招危。
我和他這搭兒才相見,
平日裡又不相識。
剛道個一聲兒惡人迴避,
早激的他惡哏哏鬧是非,
那裡也見財起意。
這個所在是黑石頭店。
你那賊,
我既是躲著你走了,
你苦死的趕我怎麼?
【喬牌兒】我既是抽身兒悄脫離,
又何苦直趕上這田地?
我和他又沒甚殺爺娘搶道路深仇隙,
可怎便捨殘生做到底?
我想這一晚既然要躲那賊,
只該悄悄的睡罷了,
還要點著燈,
數這硃砂顆兒做甚麼?
自古道:出外做客,
不要露白。
可知被那賊瞧破了也。
【甜水令】我只合緊閉房門,
吹殘燈火,
且圖安睡,
怎好去一顆顆數著這東西。
早被他識咱行藏,
聽咱聲響,
見咱蹤跡,
可不是自落的便宜。
這所在是東嶽太尉廟。
那賊漢好狠也,
我把一擔兒硃砂都送了你,
只要留俺的性命,
你怎麼還要將我殺了?
我記的臨死時曾指滴水浮漚為證。
我如今冤魂不散,
少不的和你索命。
太尉爺爺,
你是個掌生死的活神道,
須與我屈死的王文用做主咱。
【折桂令】我忙合手頂禮神祇,
現掌著死生文簿,
何曾錯善惡毫釐。
太尉爺爺,
你怎不憐見我屈死的冤魂?
放過了他行兇的潑賊,
待強奪了俺無主的嬌妻。
我親指著滴簷前浮漚為記,
難道你坐殿上神聖無知?
只願你檢驗輪迴,
速顯靈威,
將那廝直押送十八層地獄阿鼻,
才見的你百千年天性忠直。
我來到家中。
看我那父親去咱。
元來冤魂幽滯,
還在井底。
父親!
兀的不痛殺我也!
【落梅風】我只道你靈性歸天上,
卻元來幽魂沉井底,
總便是鐵石人也見了心碎。
我和他這冤仇結的來甚盡期,
只除非各一家天地。
我再看我那渾家,
如今在那裡?
元來他隨了那賊漢,
正與他熬粥湯兒哩。
【沽美酒】並不曾見烈紙錢將咱祭,
倒去熬粥湯送他吃,
元來你個水性婆娘易轉移。
幹著我生受了半世,
眼睜睜看你做歹人妻。
【太平令】我癡心想望貞潔,
你做事忒殺非為,
鐵幡竿滿懷得濟,
王文用手稍兒著地。
你這個潑賊,
就裡,
落可便下的,
白佔了俺家緣家計。
鐵幡竿償我命來!
你是甚麼人?
著我償你的命?
則我是王文用。
你當日在太尉廟中,
將我圖財致命,
又將我父親淹死了,
渾家也強佔了,
你如何不償我命來?
你說是我害你命來,
可有何證見?
有、有、有,
則滴水浮漚兒,
便是證見。
我平日是個吃齋把素,
伸指頭不咬人的人,
這樣勾當,
我幾曾干來?
你說太尉廟中滴水浮漚兒是證見,
你只叫那太尉來我和他對證。
人間私語,
天聞若雷。
暗室虧心,
神目如電。
兀那鐵幡竿白正,
你還不認的我哩。
你當日在我神廟中,
滴水浮漚之下,
將王文用圖財致命,
又淹死了他父親,
強奪了他妻室。
你今日惡貫滿盈,
有何理說?
是、是、是,
我殺了王文用來,
望上聖可憐見我與他看經禮懺,
請高僧大德超度他生天。
你則饒了我罷!
你那賊也有今日哩。
從來一冤報,
我怎麼還饒得你。
【收尾】死生難遏我心頭氣,
冤仇有似簷間水。
哎,
你個圖財致命的狠心賊,
也少不得做個落塹拖坑的沒頭鬼。
鐵幡竿白正,
你今對吾神招證明白。
兀那鬼力,
將這廝押赴酆都,
受諸苦惱,
永為餓鬼,
以報王文用之仇。
你聽者。
則為這鐵幡竿撒潑行兇,
將王文用趕入廟中。
既謀財又傷他命,
結冤仇似海無窮。
曾指定浮漚為證,
到今朝運數當終。
遣鬼力將他拿下,
直押赴地獄重重。
其屈死一雙怨鬼,
償還他來世享通。
才見得冤冤相報,
方信道天理難容。
題目鐵幡竿圖財致命賊正名硃砂擔滴水浮漚記
玉皇恩詔別星班,
去壓徐方分野間。
有鳥盡巢垂汴柳,
無樓不到隔淮山。
旌旗漸向行時擁,
案牘應從到日閒。
想憶朝天獨吟坐,
旋飛新作過秦關。
細雨斜風作曉寒。
淡煙疏柳媚晴灘。
入淮清洛漸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盞,
蓼茸蒿筍試春盤。
人間有味是清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