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寫學堂的詩,有關學堂的詩句古詩詩詞,學堂詩句詩辭
第一折龍樓鳳閣九重城,
新築沙堤宰相行。
我貴我榮君莫羨,
十年前是一書生。
老夫姓范名仲淹字希文,
累蒙擢用,
頗有政聲。
今謝聖恩可憐,
除老夫為天章閣學士之職。
這個是老夫幼年朋友,
姓宋名公序。
還有一個同堂小弟,
姓張名鎬字邦彥。
老夫自登仕途以來,
與兄弟張鎬數載不能相會,
未知進取功名也流落四方?
老夫常切切於心,
拳拳在念。
今奉聖人命,
著老夫江南採訪賢士,
宋公序所除揚州為理。
只今日俺兩個便索登程去也。
哥哥,
您兄弟已行,
別無他事,
止有一女,
未曾許聘他人。
哥哥可有甚麼好親事保舉,
將來就勞哥哥主婚,
成就這門親事。
相公放心。
我有一同堂小弟張鎬,
論此生的才學,
不在老夫之下。
我若有書呈到於相公跟前,
便成就了這門親事。
多謝哥哥,
您兄弟謹領。
則今日辭了哥哥,
便往揚州之任走一遭去。
宋公序去了也。
老夫不敢久停住,
則今便往江南採訪賢士走一遭去來。
段段田苗接遠村,
太公莊上戲兒孫。
莊農只得鋤刨刀,
答賀天公雨露思。
自家是個莊家,
姓張名浩字仲澤,
在張家莊居住。
廣有莊田,
牛羊孳畜不知其數,
我做個大戶。
近新來有一個秀才,
到我這莊上。
我問他名字,
他也姓張,
名鎬字邦彥。
此人滿腹文章,
留在莊上教些學生讀書。
我偷聽他幾句言語"知之為知之,
不知為不知"。
我今日無甚事,
看了田禾,
我去書房裡望那秀才,
走一遭去。
小生汴京人氏,
姓張名鎬字邦彥,
幼小父母雙亡。
我有八拜至交的哥哥,
乃是范仲淹。
他為翰林學士之職,
數載不曾相見。
小生飄零湖海,
流落天涯。
在於潞州長子縣張家莊上。
有一人姓張名浩字仲澤,
他見我和他同名同姓,
留我在他莊上教著幾個蒙童度日。
張鎬,
幾時是你那發達的時節也呵!
【仙呂】【點絳唇】我本是那一介寒懦,
半生埋沒紅塵路。
則我這七尺身軀,
可怎生無一個安身處?
【混江龍】常言道七貧七富,
我便似阮籍般依舊哭窮途。
我住著半間兒草舍,
再誰承望三顧茅廬。
則我這飯甑有塵生計拙,
越越的門庭無徑舊遊疏。
常言道"三寸舌為安國劍,
五言詩作上天梯。
"既有這上天梯,
可怎生不著我這青霄步?
我可便望蘭堂畫閣,
剷地著我甕牖桑樞。
學生每,
門首覷著,
看有甚麼人來。
理會的。
老夫范學士。
自離了汴京,
隨咱採訪賢士,
來到這潞州長子縣,
打聽的我那兄弟張鎬在於張家莊上教學。
老夫直來到此處,
探望我那兄弟走一遭去。
可早來到也。
祗候人接了馬者。
學童,
你師父在家麼?
師父家裡有。
你報復去,
道有范學士特來相訪。
有范學士在於門首。
道有請。
賢弟別來無恙?
哥哥請坐,
受您兄弟兩拜。
【後庭花】哥哥也,
咱可便相識了數載余。
哎,
你個故人音信疏;
遠阻隔三千里。
你可便近新來安樂無?
比及哥哥來,
我早知道了也。
兄弟,
我又不曾有書信來,
你如何知道?
我昨夜看文書,
猛抬頭,
疑怪他這燈花兒結聚,
今日個果門迎你個長者車。
賢弟,
論你高才大德,
博學廣文,
為何不進取功名,
剷地在此教學為生,
可是主何意?
哥哥,
你兄弟一言難盡!
【油葫蘆】則這斷簡殘編孔聖書,
常則是養蠹魚。
我去這六經中枉下了死工夫。
凍殺我也《論語》篇、《孟子》解、《毛詩》注,
餓殺我也《尚書》雲、《周易》傳、《春秋》疏。
比及道河出圖、洛出書,
怎禁那水牛背上喬男女,
端的可便定害殺這個漢相如!
【天下樂】這世裡難乘駟馬車,
想賢也波愚,
不並居。
我干受了漏星堂半世活地獄。
你積攢下些甚麼囊篋?
我渾攢下不到六七斤家麻,
五四斗家粟,
幾時能夠播清風一萬古?
賢弟受窘。
你肯謁托一兩個朋友呵,
必有濟惠。
得些盤費,
進取功名,
可不好那!
哥哥,
如今難投托人,
今人與古人不同。
【那吒令】當日個結交有周瑜魯肅,
當日個量寬有王陽貢禹,
今日個義讓無管仲鮑叔。
則我這運未通、時難遇,
枉了狂圖。
【鵲踏枝】我如今帶儒冠,
著儒服,
知他我那命裡有公侯也伯子男乎?
我左右來無一個去處,
天也,
則索閣落裡韞櫝藏諸!
兄弟也,
你是看書的人,
便好道"富家不用買良田,
書中自有千鍾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
書中自有黃金屋;
出門莫恨無人隨,
書中車馬多如簇;
娶妻莫恨無良媒,
書中有女顏如玉。
"前賢遺語,
道的不差也。
【寄生草】想前賢語,
總是虛。
可不道"書中車馬多如簇",
可不道"書中自有千鍾粟",
可不道"書中有女顏如玉";
則見他白衣便得一個狀元郎,
那裡是綠袍兒賺了書生處。
【篇】這壁攔住賢路,
那壁又擋住仕途。
如今這越聰明越受聰明苦,
越癡呆越享癡呆福,
越糊突越有了糊突富!
則這有銀的陶令不休官,
無錢的子張學干祿。
【六序】我想那今世裡真男子,
更和那大丈夫,
我戰欽欽撥盡寒爐。
則這失志鴻鵠,
久困鰲魚,
倒不如那等落落之徒。
枉短檠三尺挑寒雨,
消磨盡這暮景桑榆。
我少年已被儒冠誤,
羞歸故里,
懶睹鄉閭。
【篇】則這寒儒,
則索村居,
教伴哥讀書,
牛表描朱。
為甚麼怕去長安應舉?
我伴著伙士大夫,
穿著些百衲衣服,
半露皮膚。
天公與小子何辜,
問黃金誰買《長門賦》?
好不直錢也者也之乎!
我平生正直無私曲,
一任著小兒簸弄,
山鬼揶揄。
賢弟,
似此訓蒙呵,
幾時是你發達時節也!
您兄弟吃這些學生每定害殺我也。
【金盞兒】出來的越頑愚,
忒乖疏;
便有文宣王哲劍難拘束。
一個個拴縛著紙毽子,
一個個裝畫悶葫蘆。
一個撮著那布裙踏竹馬,
一個舒著那臁肕跳灰驢。
他每那裡省的鴉窩裡出鳳雛,
您兄弟常則是油甕裡捉魚。
兄弟,
請你那東道出來,
我和他廝見。
我如今無甚事,
學堂裡望那張鎬去。
老兄,
我哥哥范學士來在此,
你和他廝見咱。
老兄,
賢弟在此多蒙垂顧。
知之為知之,
不知為不知。
小生往常曾說,
此便是小生的哥哥范學士。
多勞相公遠降,
有失迎迓。
知之為知之,
不知為不知。
賢弟,
這廝也是個愚理之人。
哥哥,
量他何足道哉!
【醉扶歸】這廝蠢則蠢家豪富,
富則富腹中虛。
哥哥,
便道東道和門館德不孤,
他純經義不詞賦,
他識字呵不抵死十分看書;
他則是個中選的鋤田戶。
老相公請坐,
我執料些茶飯去。
知之為知之,
不知為不知。
兄弟,
你身邊有何功課。
您兄弟積下萬言長策,
哥哥你試看咱。
兄弟,
我將此萬言長策獻上聖人,
保舉你為官,
意下如何?
此處豈你兄弟久遠安身之地?
兄弟,
既然你要轉動,
我與你三封書,
投托三個人去。
頭一封書洛陽黃員外,
你投托他去。
他見我書呈,
你那衣食盤費都在此封書上。
第二封書是黃州團練副使劉仕林。
他見我書呈必有厚贈。
這第三封書是最要緊,
是揚州太守宋公序,
你下到這封書呵,
休說你那盤纏鞍馬,
就是前程事,
都在此封書上。
兄弟也,
你著意者。
你若不得第時,
權在張家莊上住,
我著人來取你為官。
你意下如何?
多謝哥哥賜我這三封書。
我辭別東家,
便索長行也。
弟子孩兒不中用,
燒著一隻鵝,
卻揭開鍋蓋,
可被他飛的去了。
長者,
小生在此多多混踐。
著眾學生各自還家去,
等我回時,
可教他再來讀書。
哥哥,
小弟收拾了琴劍書箱,
便索起程也。
【賺煞】您兄弟先謁信安君,
後記揚州牧,
看小子今番命福。
你兄弟一片功名心更速,
豈不聞光陰如過隙白駒。
我將這護身符,
你著我變幾貫青蚨。
長者。
我投人須投大丈夫。
則這新豐一旅,
將著馬周來不遇。
哥哥,
你可放心也。
你看我專等常何的那一紙薦賢書。
兄弟去了也。
長者恕罪。
老夫就將著這萬言長策去獻與聖人,
保舉兄弟為官。
不敢久停久住。
祗候將馬來,
別處採訪賢士走一遭去來。
楔子妾身是黃員外的渾家。
是好煩惱人也!
昨日有個秀才投下一封書,
俺員外接過書呈看罷,
不知怎生,
當夜晚間,
員外害急心疼亡了。
兀的不痛殺我也!
自從張家莊上與哥哥約別之後,
小生一徑的來到洛陽,
投奔那黃員外。
昨日下了書呈,
在店肆中安下。
今日無甚事,
黃員外宅上走一遭去。
哦,
可怎生門首掛著紙錢那?
門裡有人嗎?
是誰?
小生是昨日下書的張秀才。
你是那下書的?
兀那秀才,
你聽者,
自從你昨日下了書呈,
將俺員外急心疼一夜,
妨殺了。
今日有甚臉上我門來?
你若入門時,
抓了你那臉。
猝風暴雨,
不入寡婦之門。
你快回去!
誰死了?
員外死了。
張鎬,
你好命薄也呵!
哥哥與我三封書,
頭一封書投與洛陽黃員外,
昨日下了書,
一夜急心疼死了那員外也。
小生不避驅馳,
索往黃州投著團練副使劉仕林走一遭去罷。
【仙呂】【賞花時】我恰做訪戴山陰王子猷,
身似飄飄沒纜舟,
為活計拙如鳩。
則這客僧投寺宿,
措大謁儒流。
【篇】投至得千里書回碧樹秋,
則怕這一夜霜天白髮愁。
王粲謁荊州,
我想那朝中故友,
休教我空倚定仲宣樓!
第二折老夫范學士。
自從江南采賢士,
到於朝中,
老夫就將兄弟張鎬所作萬言長策獻與聖人。
謝聖恩可憐,
就加張鎬為吉陽縣令。
老夫本待親身自去,
爭奈公事冗雜。
老夫差一使命去加官賜賞。
使命,
你近前來,
我囑付你:你去潞州長子縣張家莊上,
有一個是張鎬,
為他獻了萬言長策,
聖人的命,
加他為吉陽縣令,
教他走馬到任。
小心在意,
疾去早來。
領了老相公言語,
直到潞州長子縣張家莊上,
加官賜賞走一遭去。
自家張浩。
自從那張秀才散了學生,
去了許多時也。
我今日看了田禾,
回來無甚事,
且閒坐些兒則個。
來到也。
左右接了馬者。
張浩,
聽聖人的命。
呀!
快裝香來!
知之為知之,
不知為不知。
張浩,
為你獻了萬言長策,
聖人見喜,
加你為吉陽縣令,
教你走馬上任。
謝恩。
待茶飯了去。
不必了。
小官事忙。
將馬來,
回聖人話去。
知之為知之,
不知為不知。
嗨,
我幾曾有那萬言長策來?
是那張鎬的,
錯加了官也。
且由他,
有誰知道?
我如今不可久停久住,
收拾鞍馬,
便索理任去也。
小生張鎬。
收拾琴劍書箱,
且往黃州投奔團練使劉仕林走一遭去呵!
【正宮】【端正好】恨天涯,
空流落。
投至到玉關外,
我則怕老了班超。
發了願青霄有路終須到,
剷地著我又上黃州道。
【滾繡球】這一遭,
下不著,
孔融好等你那彌衡一鶚。
哥也,
我便似望鵬摶萬里青霄。
你搬的我撒了學,
置下袍,
去這布衣中莽跳。
空著我繞朱門,
恰便似燕子尋巢。
比及見這四方豪士頻插手,
我爭如學五柳先生懶折腰,
枉了徒勞。
小生幼年間攻習儒業,
學成滿腹文章,
指望一舉狀元及第,
崢嶸發達。
誰想今日波波碌碌,
受如此般辛勤也。
【叨叨令】往常我青燈黃卷學王道,
剷地來紅塵紫陌尋東道。
如今十個九個人都道,
都道是七月八月長安道。
兀的不困殺人也麼哥!
看書生何日得朝聞道?
雲貧乃士之常。
聖人道:"君子固窮,
小人窮斯濫矣。
"【滾繡球】雖然我住破窯使破瓢,
我猶自不改其樂,
後來便為官也富而無驕。
洛陽書坐化了,
黃州書自窨約。
比及那時節有一個秀才來投托,
這世裡誰似晏平仲善與人交?
到那財主門首,
報復將去,
有個秀才下書。
那財主便道:著他門首等者。
他腆著胸脯,
眼見的昂昂傲。
要他那繼發呵,
將我這羞臉兒懷揣著慢慢的熬。
投至得他那幾貫錢呵!
輕可等半月十朝。
這裡是個三叉路,
不知那條路往黃州去?
天色喧熱,
就在這柳陰直下歇一歇,
等一個來往的人問路咱。
好熱也,
曬殺我也!
一個出家人來了。
我問訊咱。
【倘秀才】敢問你個禪師長老。
問甚麼?
這條路去黃州也不錯?
正是黃州大路。
長老也,
則他這鍾不宜時,
為甚敲?
是無常鐘,
死了人便撞這鐘。
我道死了人的不是個鋤田漢。
不是。
必然是個富官僚。
可知哩。
這官人姓甚名誰?
我說與你,
死了的官人是黃州團練使劉仕林。
我聽的他道了。
【醉太平】爭些兒把我撞著,
可著我心癢難揉。
揚州太守聽消耗,
你這其間莫不害倒?
第一封書已自無著落,
第二封書打發誰行要?
我將這第三封扯做紙題條。
張鎬,
則好去深村做教學。
嚇我這一跳。
秀才,
你閒也是忙?
忙便罷,
閒便來寺裡吃酸餡來。
長老恕罪。
張鎬也,
怎生如此般命蹇?
哥哥與了三封書,
妨殺了兩個人。
第三封書謁托揚州剌史,
罷、罷、罷,
我不往揚州去,
我則加那潞州長子縣張家村上,
等哥哥消耗,
可不好那。
獨魁南海作龍神,
興雲降雨必躬親。
曾因誤受天公罰,
至今不敢借凡人。
吾神乃南海赤須龍是也。
奉玉帝敕旨,
著吾神行雨。
身體睏倦,
在於廟中歇息片時,
有何不可。
好大雨也!
兀的是個龍神廟,
我則那裡避雨去咱。
【倘秀才】則他這香火冷,
把他莊家賽倒。
莫不是雨雪少,
把這黎民來瘦卻?
古廟荒涼餓鬼嚎,
我權捻土做香燒,
怨書生的命薄。
供桌上有一個珓兒,
我試問神道路。
小生張鎬,
流落在潞州長子縣張家莊,
教著幾個村學。
當時一日,
有我的哥哥范學士為訪小生,
將我萬言長策進了,
保舉我為官;
又與我三封書,
兩封書妨殺兩個人。
第三封書,
小生不曾往揚州去。
如今則回潞州長子縣,
去張家莊上等待哥哥消耗。
小生若是能夠為官,
便與三個上上大吉;
若是不能夠為官,
便與我三個下下不合神道。
【滾繡球】將碑珓兒咒願了,
香爐上度了幾遭。
原來是個下下不合神道。
可怎生一擲一個不合神道?
和這塊臭珓泥也折貴攀高。
遮莫是角木珓、氐土貉,
大古裡是今秋水落。
你下、下、下,
淹了我大段田苗。
將我些有金銀富漢都亡過,
我和你無祭享泥神兩個廝撞著。
我罵你呵,
那裡也雨順風調!
這披鱗的曲蟮,
帶甲的泥鰍!
我歹殺呵是國家白衣卿相,
你豈敢戲弄我!
怎生出的這惡氣?
我則題破這廟宇,
便是我平生之願。
取出我這筆墨來。
有這簷間滴水,
磨的這墨濃,
蘸的這筆飽,
就這搗椒壁上寫下四句詩。
詩寫就了,
我表白一遍咱。
雨暘時若在仁君,
鼎鼐調和有大臣。
同捨若能知此事,
謾將香火賽龍神。
我題罷這詩也,
覺一陣昏沉,
就這殿角邊歇息咱。
叵耐張鎬無禮!
你自命蹇福薄,
時運未至,
卻怨恨俺這神祇,
將吾毀罵,
題破我這廟宇,
更待干罷!
你行一程,
我趕一程;
行兩程,
我趕兩程。
張鎬,
你聽者:你虧心折盡平生福,
行短天教一世貧。
古廟題詩將俺這神靈罵,
你本是儒人,
我著你今後不如人!
天色晴了,
日影兒出來也。
我趕程途去,
便索長行。
自家張浩的便是。
托賴祖宗餘蔭,
得了這官,
如今去赴吉陽縣令。
萬言長策不是我的,
是那個張鎬的。
我就混賴了他的,
有誰知道?
今日走馬赴任,
行動咱。
知之為知之,
不知為不知。
兀的不是張仲澤,
仲澤!
不中,
我索走走走。
【呆骨朵】我這裡高阜處不住的呀呀叫。
一匹好馬也。
見一個帶牌子的曳剌隨著。
敢問嗎?
你問甚麼?
這個姓甚名誰?
姓張是張浩。
他那年紀兒是大小?
三十歲也。
莫不在長子縣村中住?
是長子縣居住。
因甚上為官爵?
為他獻了萬言長策來。
他那裡有萬言長策?
我則這舊相知張仲澤。
哥哥休怪。
管是我眼睛化,
將他錯認了。
傻屌放手!
我趕相公去。
他那裡取萬言長策來?
世上多有同名同姓的,
我則回潞州長子縣張家莊上,
待等哥哥消耗便了。
知之為知之,
不知為不知。
天色晴了也。
我走了這一日,
覺的有些睏倦,
且下這馬來,
拴在柳樹上,
在這綠陰之下暫歇息咱。
好塊子馬,
腳打著腦杓子走,
赴不上。
兀的不是那塊子馬,
相公敢在這裡。
兀那廝是甚麼人?
洒家是個曳剌,
接相公來,
則被那塊子馬走的緊,
洒家緊趕著跟不上,
接不著相公。
你知道你那罪過嗎?
洒家不知道。
你要饒你那罪過嗎?
可知要饒哩。
你路上曾見個秀才麼?
洒家見來。
你殺了他去,
我便饒了你罪過。
洒家知道,
我殺那傻屌去。
且慢者,
乞個罪名。
他拐了我梅香,
偷了我壺瓶台盞,
你殺了他去!
我便去。
你回來!
倘若你不殺他呵,
你休瞞了我;
要你三件信物:要他那衣襟衫子、刀上有血、掙命的土刻灘子。
三體都有,
你便回話。
天色暄勢,
打破了我這腳。
我慢慢的行波。
兀的不是那傻屌。
兀那秀才,
你住者,
我和你說話。
那騎馬的可正是張鍾澤嗎?
俺那相公認的你,
著我與你十兩棗穰金,
在我這腿曲褳子裡打著,
你自取去。
在那裡?
你黃泉做鬼休怨我!
哥哥饒俺生命!
小生其實冤屈,
死於九泉之下,
我不告張仲澤,
我則告著你。
兀那秀才,
他道你拐了他梅香,
偷了他壺瓶台盞,
教我來殺你。
你可說你怎生冤屈,
你試慢慢說一遍咱。
哥哥,
你停嗔息怒,
聽小生從頭至尾告訴得來。
小生姓張名鎬字邦彥,
他姓張名浩字仲澤,
因與俺同名同姓,
他留小生在他莊兒上教著幾個村童。
當初一日,
有我的哥哥是范學士來相訪小生,
將我的萬言長策收了,
又與了我三封書。
兩封書妨殺了兩個人。
有第三封書,
小生不曾往揚州去。
眼見的小生離了那莊上,
哥哥著人來喧喚我為官,
小生可不在。
他也姓張名浩,
我也姓張名鎬,
同名同姓,
賴了我這官爵。
他恐怕久後白破他這事,
故意著哥哥來殺壞小生,
他自封妻蔭子。
哥哥,
你沒來由替別人做甚麼?
恁的呵,
是俺那傻屌的不是。
小生到不怪那張仲澤,
則怪我那范學士哥哥。
兀那秀才,
你休胡說,
那范學士你怎生怨他?
【倘秀才】我則為他三封書把我這前程來誤卻,
萬言策被人賴了。
大道上肯分的軸頭兒廝抹著,
他請我在莊兒上教村學,
也曾看成的我至好。
兀那秀才,
他也姓張名浩,
你也姓張名鎬。
他是那一個浩字,
你是那一個鎬字?
你試說我聽咱。
哥哥不知,
聽小生說。
【滾繡球】我是金字邊著個高。
可他呢?
他是點水邊著個告,
因此上一般名號。
那加官的管著甚麼來?
誰想這送宣的再也不辨個根苗。
他道是蓋世豪,
我道是兒女曹,
咱兩個非同管鮑,
哥也,
則你那十兩棗穰金是鞘裡藏刀。
俺兩個一時本是知心友,
不想道半路裡翻為刎頸交。
他怎肯將我耽饒?
兀那秀才,
你不說呵,
我怎麼知道。
既然這等,
饒你性命,
不殺你。
謝了哥哥。
兀那秀才轉來,
問你要三件信物。
那三件信物?
要你那衣衫襟、刀子有血、掙命的土刻灘子。
你與我這三件兒,
你便去。
哥哥,
你要衣服,
可割一塊雲。
將來。
衣襟有了也。
這刀子上要有血。
怎麼能夠這刀子有血?
兀那秀才,
揀你那不痛處,
我扎一刀子。
哥哥,
那答兒是不疼的兀那秀才,
你打破鼻子。
你重些打。
哥哥,
怎麼打?
這般打。
哥也,
打破你的鼻子,
就著那血抹在那刀子上罷,
省的我打。
倒好了你也。
那秀才,
你躲了!
哥也,
你甚麼?
傻屌也,
可是那掙命的土刻灘子。
感謝哥哥,
此恩念異日必當重報。
敢問哥哥姓甚名誰?
我姓趙,
是趙實。
你久後得官呵,
休忘了趙實。
哥哥是趙實,
我牢記著哩。
小生一句話敢說麼?
【煞尾】你是必興心兒再認下這搭沙和草,
哥也,
你可休不掛意揩抹了這把帶血刀。
張浩,
休想天公把你饒!
鞭牛漢平白的賴了官爵,
採桑婦沒來由受了郡誥。
我空向他鄉走一遭,
千里投人怕的是到。
若不是吾兄義氣高,
若不是哥哥怎生了?
山海也似恩臨決然報!
異日崢嶸廝撞著,
請一個傳神巧待詔,
一幅丹青寫容貌。
堂上鋪陳掛幔幕,
羅列杯盤置椅桌,
百味珍羞不教少。
一炷明香旦暮燒,
將你那救我命的恩人,
你是趙實哥哥,
直供養到老!
秀才去了也。
三件信物都有了,
我回相公話去。
這廝好不幹事,
這早晚不來回話。
相公,
洒家回來了也。
你殺了那秀才不曾?
我趕上只一刀,
殺了那秀才,
三般驗證都有。
衣衫襟、刀子有血,
相公怕不信呵,
去看那掙命的土刻灘子。
這廝好男子,
我饒了你接不著的罪過。
秀才也殺了,
這廝久後說出來可怎了?
則除是這般。
兀那曳剌,
你去了一日光景,
馬不曾飲水,
兀那裡有井,
你那裡打些水飲馬去。
洒家知道。
有人推我!
叫有殺人賊也!
小官宋公序。
今取回京師去也。
來到此處,
是甚麼人吵鬧?
拿近前來!
你是甚麼人?
你說。
洒家是吉陽縣伺候,
教小人接新官去,
接著這個傻屌。
他道,
你怎麼誤了接待我?
洒家便道,
那馬走的緊,
小人趕不上。
他便道,
你要饒你嗎?
洒家便道,
可知要饒哩。
他便道,
你路上曾見一個秀才來?
我便道,
見來。
他道,
你去殺了他去。
我便道,
乞個罪名。
這個傻吊便道,
他拐了我梅香,
偷了壺瓶台盞。
他又怕我不肯殺他,
問我要三個信物驗證,
要衣衫襟、刀子有血、掙命的土刻灘子。
洒家趕上秀才,
說了他項上事。
那秀姓張名鎬,
道傻屌也姓張名浩,
他兩個一般名字。
他混賴了他萬言長策,
得了他官爵。
洒家聽的說,
我放的秀才去了,
回這傻屌的話。
他久後怕我說出來,
著我飲馬去。
我到井邊,
恰待打水,
這傻屌便要推我在井裡。
相公,
我死呵不打緊,
我有八十歲的母親,
可著誰侍養?
說兀的做甚!
小人說從頭至尾,
說的來不差半米。
殺了秀才又淹死洒家,
傻屌也你做的個損人利己。
我多聽的范學士哥哥說一個張鎬的名兒。
這個未知是不是?
祗候人,
拿住這兩個人,
跟隨我去到於京師,
見了范學士親問明白。
我自有個主意。
左右,
那裡將馬來,
赴京師走一遭去。
知之為知之,
不知為不知。
第三折老夫范學士。
自從將兄弟張鎬加為吉陽縣令,
至今音信皆無。
老夫今奉聖人的命,
差老夫饒州公幹。
收拾行裝,
便索往饒州走一遭去來。
澗水煎茶燒竹枝,
袈裟零落任風吹。
看經只在明窗下,
花開花落總不知。
貧僧乃薦福寺長老。
自幼出家剃度為僧,
經文佛法無不通曉。
我這寺中碑亭內有一統碑文,
是顏真卿寫的,
就是他親手鐫的。
書法精妙,
寺中以為至寶,
等閒人不得見。
近日有一人姓張名鎬,
是范學士的朋友。
因持三封書投托人,
妨殺了兩個人,
流落在此,
貧僧每日齋食管待。
今日無甚事,
請到方丈中與此人攀話。
這早晚敢待來也。
打聽的范學士哥哥在此饒州為剌史,
小生一徑的投到饒州來。
不想哥哥又宣的回去,
將小生淹留在這薦福寺中安下,
多多的定害這長老。
早間使人來請小生,
須索方丈中走一遭去呵!
【中呂】【粉蝶兒】千里而來,
早則不興闌了子猷訪戴,
干賠了對踐紅塵踏路的芒鞋。
則俺那守饒州、范學士,
故人安在?
哥也,
不爭你日轉千階,
我便是第三番又劫著個空寨。
【醉春風】行殺我也客路遠如天,
閃殺我也侯門深似海。
趁著這木魚聲,
每日上堂齋;
秀才也,
更做甚麼客、客?
謝長老慈悲,
為小生貧困,
將我做上賓看待。
長老,
小生在此多混踐長老也。
不敢。
請坐。
敢問先生學成滿腹文章,
為何不進取功名,
剷地流落四方,
是何主意?
長老不問呵,
小生不敢說。
休賺絮煩,
聽小生說一遍咱。
先生慢慢說一遍。
【石榴花】小生可便等三年一度選場開,
守村院看書齋。
當初范學士可怎生相訪來?
不想俺那月明千里故人來,
他見我便困在、萬丈塵埃。
說道了與你三封書,
去投奔人如何?
倚仗著他三封書,
還了我這饑寒債。
好處托生也。
先妨殺一個洛陽的員外,
奔黃州早則無方礙,
半路裡先引的一個旋風來。
先生但肯謁托一兩個朋友呵,
必有濟惠。
【斗鵪鶉】只為他財散人離,
閃的我天寬地窄。
抵死待要屈脊低腰,
又不會巧言令色,
況兼今日十謁朱門九不開。
休道有七步才,
他每道十二金釵,
強似養三千劍客。
先生何不進取功名,
自甘流落?
小生待要往京師去,
爭奈缺少盤纏。
既然如此,
你若進取功名呵,
我無物相贈,
我這碑亭中有一通碑文,
乃是顏真卿書法,
我將一千張紙,
幾錠墨,
教小和尚打做法帖,
賣一貫錢一張,
往京師去一路上做盤纏,
意下如何?
【普天樂】謝吾師,
傾心愛,
有田文義氣、趙勝的胸懷。
打一統法帖碑,
去向京師賣。
到處裡書生都相待,
誰肯學有朋自遠方來?
那裡取鳴時的鳳麟,
則別些個喧簷的燕雀,
當路的狼豺。
先生,
今日天色晚了,
到來日著行者與你打法帖。
老僧回方丈中去也。
我閉上這門,
就方丈中宿過一夜。
明日五更前後,
打了這碑文,
慢慢的上路便了。
兀的雷響,
不下雨也!
我開了這門試看咱。
好大雨也呵!
【紅繡鞋】本待看金色清涼境界,
霎時間都做了黃公水墨樓台。
多管是角木蛟當直聖親差,
把黃河移得至,
和東海取將來,
抵多少長江風送客。
這雨越下的大也。
【上小樓】這雨水平常有來,
不似今番特煞。
這場大雨非為秋霖,
不是甘澤,
遮莫是箭桿雨、過雲雨,
可更淋漓辰靄。
我今夜不讀書。
看你怎生飄麥。
兀的不嚇殺我也!
【篇】振乾坤雷鼓鳴,
走金蛇電影開。
他那裡撼嶺巴山,
攪海翻江,
倒樹摧崖。
這孽畜,
更做你這般神通廣大,
也不合佛頂上大驚小怪。
鬼力轟碎了碑文。
這張鎬,
你聽者。
莫瞞天地神祇,
禍福如同燭影隨。
善惡到頭終有報,
只爭來早與來遲。
天色明瞭,
我看那碑文。
呀!
一夜雷轟碎了這碑文也!
【滿庭芳】粉碎了閻浮世界,
今年是九龍治水,
少不少珠露成災。
將一統家丈三碑,
霹靂做了石頭塊,
這的則好與婦女捶帛。
把似你便逞頭角欺俺這秀才,
把似你便有牙爪近取那澹石,
周處也曾除三害。
我若得那魏征劍來,
我可也敢驅上斬龍台。
怎生不見長老到來?
張先生,
一夜雷雨不住,
可是怎生?
長老,
一夜雷轟碎了這碑文也。
你因甚惱著雷神來?
【快活三】你不去五台山裡且逃乖,
干把個梵王宮密雲埋。
則待要倒天河淹沒了講經台,
那裡取日月光琉璃界。
【鮑老兒】當日個七個女思凡,
養著俺這秀才,
那其間可不好霹碎了天靈蓋。
古廟裡題詩,
是我罵來。
我不曾學了煮海張生怪。
我腹懷錦繡,
劍揮星斗,
胸卷江淮,
饒你衝開海獄,
磨昏日月,
崩塌山崖。
長老,
小生命運如此,
是天不容小生也。
這殿角邊有株槐樹,
要我這性命做甚麼?
倒不如撞槐身死。
螻蟻尚且貪生,
為人何不惜命?
【十二月】我為甚麼的做鉏麑觸槐,
拚捨了這土木形骸?
孔子有言:"吾豈匏瓜也哉!
"好著我無處安排。
我不曾與你三封書來?
再休題三封書與我添些兒氣概,
怎知道救不得我月值年災。
【堯民歌】做了場蒺藜沙上野花開。
指望你金榜標名。
但佔著龍虎榜,
誰思量這遠鄉牌?
那裡是揚州車馬五侯宅,
今日個洛陽花酒一時來?
哀也波哉,
西風動客杯,
空著我流落在天涯外!
兄弟也,
你則今日跟的我往京師見聖人去來。
小生情願跟的哥哥走一遭去。
【耍孩兒】更怕我東南倦上紅塵陌,
空惹的行人賽色。
可不騎鶴人枉沉埋,
把著個顏回瓢也叫化的回來。
未曾結廬山長老白蓮社,
正遇著東海龍王大會垓。
他共我冤仇大,
將這座藥師佛海會,
都變作趙太祖凶宅。
【二煞】若不是八金剛護著寺門,
險些兒四天王值著水災。
偏這條龍不受佛家戒。
恰才禪燈老衲開青眼,
可又早薦福碑文臥綠苔。
空悲慨!
他風雲已遂,
我日月難捱。
【一煞】雖然相公回百姓安,
則怕小生行雨又來,
也是我曾經著蛇咬自驚怪。
我則見一株松影橫僧捨,
錯認做個千尺蒼龍臥殿階,
真無奈。
今日貴神迎見喜,
我問甚麼青龍洞求財。
【煞尾】相公文章欺董仲舒,
詩才過李白。
則為這三封書繼發我做十年客,
你則休教八輔相葫蘆提了那萬言策。
貧僧無甚事,
陪著范學士同赴京師走一遭去來。
第四折老夫范學士,
自與兄弟張鎬同到京師,
見了聖人,
日不移影,
對策百篇。
聖人見喜,
加為頭名狀元。
今日驛亭中安排茶飯,
管待狀元。
令人請去了,
這早晚敢待來也。
張鎬怎想有今日也呵!
【雙調】【新水令】往常我望長安心急馬行遲,
誰承望坐請了一個狀元及第。
恕面生也白象笏,
少拜識也紫朝依。
今日個列鼎而食,
煞強如淡飯黃虀。
到今日恰回味。
【駐馬聽】當日個廢寢忘食,
鑄鐵硯長分磨劍的水;
到今日攀蟾折桂,
步金階才覓著上天梯。
得青春割斷管寧席,
險白頭擲卻班超筆。
謝罷禮,
君恩敕賜平身立。
兄弟崢嶸之日,
奮發有時。
若不是這一番舉薦呵,
豈有今日?
不乾哥哥事。
果然不干我事,
是兄弟的才學過人。
也不是。
都不是呵,
憑甚麼得這官來?
【雁兒落】都則為范張雞黍期,
今日得龍虎風雲會。
你休誇舉薦心,
我非得文章力。
【得勝令】都則為那平地一聲雷,
今日對文武兩班齊。
想當初在古廟裡題詩句,
誰承望老龍王劈破面皮。
其實、驅逼的我無存濟;
誰知、可元來運通也有發跡。
貧僧來到這京師,
聽知的張鎬中了頭名狀元,
在於驛亭中。
我望相公走一遭去。
長老間別無恙?
長老勿罪。
恭喜相公已得美除。
【落梅風】當日個薦福碑,
多謝你老禪師倒陪了紙墨。
不想那避乖龍肯分的去碑上起,
可早霹靂做粉零麻碎。
小官宋公序。
聽知的范學士哥哥在驛亭中,
我先去見哥哥去。
趙實,
你休著走了那張浩,
只在這裡等著。
來到門首,
我自過去。
哥哥一別許久。
相公,
你與這相公廝見。
敢問哥哥,
這位是誰?
則這個便是張鎬。
呆弟,
這個便是揚州太守宋公序。
【水仙子】枉自有三封書札袖中攜,
我則索撥盡寒爐一夜灰。
眼睜睜現放著傍州例,
我則去那菜饅頭處拖狗皮。
早兩樁兒送的來路絕人稀。
兄弟,
那死的死了,
揚州為何不去?
便道你揚州牧能義氣,
我則怕又做了死病難醫。
哥哥不知,
您兄弟路上拿住一個假張浩也。
在那裡?
拿將過來。
張仲澤,
我和你有甚冤仇,
著人殺壞我來?
知之為知之,
不知為不知。
【川撥棹】你道你便老實,
你不知為不知,
你只會拽耙扶犁,
抱甕澆畦。
萬言策誰人做的?
你待要狐假虎威。
哎,
你個賈長沙省氣力。
【七弟兄】就裡、端的,
現放著試金石。
這是萬邦取則魚龍地,
對金鑾壯志吐虹霓,
不比你那看青山滿眼騎驢背。
【梅花酒】呀,
張仲澤你忒下得,
說小生當日,
正波迸流移,
無處可也依棲。
他倚恃著黃金浮世在,
我險些兒白髮故人稀。
當日在,
村莊裡、村莊裡,
教學的;
教學的,
謝天地;
謝天地,
遂風雷;
遂風雷,
脫白衣;
脫白衣,
上丹墀;
上丹墀,
帝王知;
帝王知,
我身虧;
我身虧,
那一日;
那一日,
便心坦克;
便心裡,
得便宜。
【收江南】呀,
你今日討便宜翻做了落便宜。
你待將漚麻坑,
索換我那鳳凰池。
可憐見我父親年紀高大,
又有疾病哩。
你道你父親年老更殘疾,
他也不是個好的。
常言道"老而不死是為賊。
"只不見我那大恩人在那裡?
相公認的洒家嗎?
只我便是趙實。
哥哥,
受張鎬兩拜。
洒家不敢,
相公請起。
兄弟,
你為甚麼拜他?
哥哥不知,
我當此一日,
若不是他饒了我性命呵,
豈有今日!
原來有這等事。
你一行人聽我下斷:假張浩暗賴了萬言長策,
詐圖官爵,
殺壞平人,
市曹中明正典刑;
趙實見義當為,
不行邪徑,
就加你為吉陽縣令;
薦福寺長老加為紫衣太師;
宋公序選吉日良辰,
就招女婿張鎬過門。
老夫殺羊造酒,
做一個喜慶的筵席。
【鴛鴦煞】則這遠公休結白蓮會,
謝安卻被蒼生起,
誰知也有這日。
成就了宰相薦賢心,
才趁了男兒仗義膽,
白破了賊漢拖刀計。
倒招了個女嬌娃結眷姻,
和你這老禪師為交契。
大都來是書生命裡,
不爭將黃閣玉堂臣,
幾乎的做了違宣抗敕鬼。
題目三封書揭揚州牧正名半夜雷轟薦福碑
少工藝文,
朱絲練弦,
黃流在璋古注云:璋,
瓚也。
值虞廷戛擊,
簫韶之樂,
周王壽考,
追琢其章。
汾水雁飛,
鼎湖龍遠,
魂返今無異域香。
浮生短,
更兩輪屋角,
來去荒忙。
人言八十鷹揚。
笑千歲如何尺捶量。
但負圖龜馬,
藏之為寶,
舐丹雞犬,
去不能將。
友魯申公,
師浮丘伯,
尚可教書村學堂。
投老淚,
瞻越山紫翠,
陵樹青蒼。
朱戶凌晨啟,
碧梧含早涼。
人從桔柣至,
書到漆沮傍。
抃會因佳句,
情深取斷章。
愜心同笑語,
入耳勝笙簧。
憶昔三條路,
居鄰數仞牆。
學堂青玉案,
彩服紫羅囊。
麟角看成就,
龍駒見抑揚。
彀中飛一箭,
雲際落雙鶬.甸邑叨前列,
天台愧後行。
鯉庭傳事業,
雞樹遂翱翔。
書殿連鳷鵲,
神池接鳳凰。
追游蒙尚齒,
惠好結中腸。
鎩翮方抬舉,
危根易損傷。
一麾憐棄置,
五字借恩光。
汝海崆峒秀,
溱流芍葯芳。
風行能偃草,
境靜不爭桑。
轉旆趨關右,
頒條匝渭陽。
病吟猶有思,
老醉已無狂。
塵滿鴻溝道,
沙驚白狄鄉。
佇聞黃紙詔,
促召紫微郎。
楔子白雲朝朝走,
青山日日閒。
自家無運智,
只道作家難。
自家汴梁西關外人氏,
姓劉名天祥。
大嫂楊氏,
兄弟是劉天瑞,
二嫂張氏,
我根前無甚兒女,
止天瑞兄弟有小孩兒,
年三歲也,
喚做安住。
我那先娶的婆婆可亡化了?
這婆婆是我後娶的。
他根前帶過一個女孩兒來,
喚做丑哥。
我這兄弟和李社長交厚,
曾指腹為婚。
李社長根前得了個女孩兒,
喚做定奴,
也三歲了,
他兩個可是兩親家。
如今為這六料不收,
上司言語,
著俺分房減口。
足弟,
你守著祖業,
俺兩口兒到他邦外府趕熟去來。
俺兩個年紀高大,
去不的了。
哥哥知嫂嫂守著祖業,
我和二嫂引著安住孩兒。
趁熟走一遭去。
這等,
你與我請將李社長來者。
我便請去。
李親家在家麼?
誰喚門哩?
我開開這門。
原來是劉親家,
有甚麼話說?
俺哥哥有請。
親家,
你來喚我,
莫不為分房減口之事麼?
正是。
只因年歲饑歉,
難以度日,
如今俺兄弟家三兒。
待趁熟去也。
我昨日做下兩紙合同文書,
應有的莊田物件房廊屋舍,
都在這文書上,
不曾分另。
兄弟三二年來家便罷,
若兄弟十年五年來時,
這文書便是大見證。
特請親家到來,
做個見人也,
與我畫個字兒。
當得,
當得。
東京西關義定坊住人劉天祥,
弟劉天瑞,
幼侄安住,
則為六科不收,
奉上司文書,
分房減口,
各處趁熟。
有弟劉天瑞,
自願將妻帶子,
他鄉趁熟。
一應傢俬田產,
不曾分另。
令立合同文書二紙,
各收一紙為照。
立文書人劉天祥同親弟劉天瑞,
見人李社長。
寫的是。
等我畫個字,
你兩個各自收執者既有了合同文書,
則今日好日辰,
辭別了哥哥、嫂嫂,
引著孩兒,
便索長行。
親家,
我此一去,
只等年成熟時便回家來,
你是必留這門親事,
等我回時,
成就此事。
兄弟你出路去,
比不的在家,
須小心著意者。
有便頻頻的稍個書信回來,
也免的我憂念,
哥哥放心,
您兄弟去了也。
【仙呂】【賞花時】兩紙合同各自收。
一日分離無限憂。
辭故里,
往他州。
只為這田苗不救,
可兀的心去意難留。
親家,
俺兄弟去了也。
有勞尊重,
只是家貧不能款待。
惶恐,
惶恐!
這也不消,
在下就告回了。
正是:將軍不下馬,
各自奔前程。
第一折自家潞州高平縣下馬村人氏,
姓張名秉彝,
渾家郭氏,
嫡親兩口兒家屬,
寸男尺女皆無,
頗有些田地莊宅。
因為東京六料不收,
分房減口。
近日有一人喚做劉天瑞,
引著他渾家也是張氏,
有個孩兒喚做安住,
今年三歲,
生的眉清目秀,
是好一個孩兒也。
我因見劉天瑞是個讀書的人,
收留他在我店房中安下。
也是他的造化低,
誰想兩口兒染成疾病,
一臥不起,
小二哥說他好生病重。
大嫂,
咱那裡不是積福處,
你的舊衣服將著兩件,
我的舊衣服也將著兩件。
咱望他兩口兒去來。
自家店小二的便是。
這是張秉彝家店房,
近新來有三口兒趁熟的,
到這店中安下,
不想他兩口兒患病,
一日重似一日。
人說我窮,
他兩個還比我窮。
莫說道他兩口兒迎醫服藥,
連衣服也沒的半片,
飯食也沒的半碗,
怎麼將養得這病好。
我如今不免扶持出來,
看看他氣色。
嗨!
也可憐,
多分要嗚呼了也。
自家劉天瑞。
自從離了哥哥、嫂嫂,
到這潞州高平縣下馬村張秉彝員外店中安下。
多蒙這員外十分美意,
並不曾將俺做那外人看待。
爭奈自家命薄,
染了這場疾病,
一臥不起。
二嫂怎生是好也!
眼見的俺兩口兒這病,
覷天遠,
入地近,
無那活的人也!
【仙呂】【點絳唇】拙婦熬煎,
主家方便,
相留戀。
直著俺住到來年,
誰想天不從人願。
【混江龍】俺則為人離鄉賤,
強經營生出這病根源。
拙婦人女工勤謹,
小生呵農業當先。
拙婦人趁著燈火鄰家宵績紡,
小生呵冒著風霜大氣曉耕田。
甘受些饑寒苦楚,
怎當的進退頓時迍邅。
現如今山妻染病,
更被他幼子牽纏。
回望著家鄉路遠,
知他是兄嫂高年。
好教我眼巴巴沒亂殺難相見,
枉了也離鄉背井,
落的個赤手空拳。
二哥,
我這窮命,
只在早晚了也。
你收拾這文書,
保重將息者。
可早來到店中也。
君子,
你那病體如何?
呀!
原來你渾家亡了也。
你如今也有些錢鈔。
發送你的渾家麼?
【油葫蘆】量小生有甚人情有甚錢,
苦痛也波天。
則為那傢俬生受了二十年,
要領舊席鋪停柩無一片,
要領好衣服妝裹無一件。
君子,
你不須煩惱。
我這裡都已備下了也。
謝員外廝濟惠,
謝員外肯見憐。
小生若不得員外呵。
則俺這人離財散央親眷,
兀良誰繼發與我一根椽。
【天下樂】妻也,
知他是你命難逃我命蹇,
我想從也波前,
也是宿世緣,
將重孝不披輕孝來穿。
想著你恩共情,
想著你貞共賢,
我甘心兒與你駕靈車,
哭少年。
小二哥,
著人來抬的二嫂出城外,
揀個高原去處,
好好的埋葬了者。
員外,
我也送他一送。
你是個病人,
那裡送的?
便不送也罷。
妻也,
我為著你呵。
【那吒令】念不出,
消災的善言;
烈不得,
買路的紙錢;
我代你送出去。
怎敢勞動員外。
我可也放不下,
殃人的業冤。
一片心迷留沒亂焦,
兩條腿滴羞篤速戰,
恰便似熱地上蚰蜒。
【鵲踏枝】我甫抬身到靈柩邊,
待親送出郊原,
不覺的肉顫身搖,
眼暈頭旋。
挪一步早前合後偃,
哎喲!
叫一聲覆地翻天。
員外,
小生有句話敢說麼?
你有甚麼話?
你說。
小生東京義定坊居住,
哥哥劉天祥,
小生劉天瑞。
因為六料不收,
奉上司的明文,
著分房減口。
哥哥守著祖業,
小生三口兒在此趁熟。
當那一日,
立了兩紙合同文書,
哥哥收一紙,
小生收一紙,
怕有些好歹,
以此為證。
只望員外廣修陰德,
怎生將劉安住孩兒,
抬舉成人長大。
把這紙合同文書,
分付與他,
將的俺兩把兒骨殖,
埋入祖墳。
小生來生來世,
情願做驢做馬,
報答員外。
是必休迷失了孩兒的本姓也。
【柳葉兒】則被那官司逼遣,
他道是沒收成千里無煙,
著俺分房減口為供膳。
因此上攜宅眷,
撇家緣,
圖一個苟活偷全。
元來你的家緣家計,
都在這一紙合同文字上哩。
【青哥兒】雖則是一張兒合同、合同文券,
上寫著一家兒莊田宅院,
這便我久後歸宗的證明顯。
趁如今未喪黃泉,
叮嚀你大德高賢。
等孩兒長大時年,
交付他收執依然。
遮莫殺顛沛流連,
休迷失水木根源。
這便是你張員外種下的福無邊,
天須見。
我知道了。
等你孩兒長大成人,
交付與他,
回還你祖家去也。
員外,
俺那孩兒呵。
【寄生草】他目下交三歲,
你若抬舉他更數年。
常則是公心教訓誠心勸,
教的他為人謹慎於人善,
不許他初年隨順中年變。
俺便死也難忘你這天高地厚情,
員外你則可憐見,
小冤家少母無爹面。
君子,
你自掙□。
這都在我身上,
決不負你所托也。
員外,
我這一會兒不好了,
扶我外間裡去罷。
【賺煞尾】不爭我病勢正昏沉,
更那堪苦事難支遣,
忙趕上頭裡的喪車不遠,
眼見得客死他鄉有誰祭奠?
兒也,
你若得長大成人呵。
你是必休別了父母遺言:將骨殖到梁園,
就著俺那祖父的墳前,
古樹林峰好墓田。
員外,
則你便是我三代祖先,
我又無甚六神親眷。
可憐見俺兩房頭這幾口兒,
都不得個好團圓。
好可憐也!
他家三口兒來到我這裡,
老兩口兒都死了,
則留下這個小的,
剛交三歲。
他又無甚親眷,
就留在我家中,
抬舉的他成人長大,
著他回去本鄉,
認了伯父、伯娘,
著他一家兒團圓,
也見的我久要不忘之意。
兩口兒身亡實可憐,
留下孩兒尚幼年。
待他長大成人後,
須教骨肉再團圓。
第二折自從劉天瑞兩口兒身亡之後,
又早過了十五年光景,
安住孩兒長成十八歲了也。
人都喚做張安住,
他卻那裡知道原不是我的孩兒。
我自小教他讀書,
他如今教著幾個村童。
時遇清明節屆,
我到這墳上烈紙,
就今日和孩兒說這個緣故。
想他父親遺言,
休迷失了孩兒本姓。
可早來到墳上也,
怎生不見我孩兒來?
自家張安住,
開著個學堂,
教幾個蒙童過日。
今日清明節屆,
父親、母親先往墳上去了,
我須走一遭去也呵。
【正宮】【端正好】我將著這一所草堂開,
聚幾個蒙童訓,
常則是對青燈黃卷埋身。
苦了我也十年窗下無人問,
何日得功名進?
【滾繡球】我可也為甚的甘受貧,
不厭勤,
抵多少策頑磨鈍,
也只為不如人學做儒人。
指望待躍錦鱗,
過禹門,
才是俺男兒發憤,
終有日際會風雲。
不枉了嚴親教訓能酬志,
須信道古聖文章可立身,
改換家門。
孩兒。
等不的你來,
俺和母親先祭拜了也。
你如今從頭的拜祖先咱。
有墳塋外邊那個墳兒,
孩兒你也拜他一拜。
父親,
牆外邊那個墳兒,
常年家著您孩兒拜他,
可是俺家甚麼親眷?
父親可說與孩兒知道。
孩兒也,
我說與你呵,
你休煩惱。
你不姓張,
本姓劉。
你是東京西關義定坊人氏,
你伯父是劉天祥,
你父親是劉天瑞。
因為你那裡六料不收,
分房減口,
你父親帶你到這裡趁熟。
不想你父母雙亡,
埋葬於此。
你父親臨終遺留與我一紙合同文書,
應有傢俬田產,
都在這文書上。
我抬舉你十五年了,
孩兒也,
俺雖無三年養育之苦,
卻也有十五年抬舉之恩。
你則休生忘了俺兩口兒也。
我不說之時恩不斷,
說罷之時斷了恩。
俺有朝一日身亡後,
誰是我的拖麻拽布人?
這等,
兀的不痛殺我也!
安住孩兒甦醒者。
【倘秀才】俺父親口快心直怎隱?
您孩兒鼻痛心酸怎忍?
想著那凍餓死的爺娘,
兀的不痛殺人!
別了兄嫂,
離了家門,
養下這個毒害的子孫。
【呆骨朵】想著俺人亡家破,
留下這個兒生忿,
我直啼哭的地慘天昏。
不爭將先父母思量,
又怕俺這老爺娘議論。
則道把十月懷耽想,
可將這數載情腸盡。
嗨!
他親的則是親。
他道親的則是親,
我怎肯知恩不報恩?
父親、母親,
您孩兒則今日就請起這兩把骨殖,
回家鄉去。
見了伯父、伯娘,
將骨殖埋入祖墳,
您孩兒得來侍奉。
未知父親意下如何?
孩兒,
則今日可便埋葬你父母去罷。
【倘秀才】待奉著俺先人的教訓,
怎敢道別了家尊的義分,
您孩兒兩下裡爺娘一樣的親。
怎敢道分真假,
辯清渾,
天地也就著俺亡家喪身。
【滾繡球】想當日盤纏無一文,
遺留托二親,
痛殺我也命絕祿盡,
謝父親,
將您孩兒抬舉成人。
離了這潞州下馬村,
早來到東京義定門,
將俺這骨殖埋殯,
認了伯父伯娘呵,
您孩兒便索抽身。
先安定了俺這十五年無主亡魂魄,
回來報答你一雙的高年養育恩,
怎避的艱辛。
孩兒也,
你去則去,
可休不回來。
可憐見俺老兩口兒,
無兒無女,
思想殺您也。
這的是合同文書,
孩兒,
你收執了者。
孩兒,
你是必早些兒回來。
怎不教我悲啼痛苦,
想起來似刀剜肺腑。
你若葬了生身爺娘,
是必休忘了你養身的父母。
【倘秀才】遠遠望高山隱隱,
近近聽黃河滾滾,
我則見段段田燈接遠村。
到祖宅,
造親墳,
盡了我這點兒孝順。
哎!
似這等走,
幾時得到!
你也行動些個。
【滾繡球】這般擔呵我生怕背了母親,
這般提呵又則怕背了父親,
好著俺孝心難盡,
做不得郭巨、田真。
兀的不厭掉魂,
唬煞人,
原來是至誠的天順,
可又早動鬼驚神。
曾聞的古來孝子擔繼母,
感得悶林兩處分,
俺今日也腳底生雲。
則今日便索回俺那家鄉去也。
【煞尾】披星帶月心腸緊,
過水登山腳步勤。
意急不將晝夜分,
心愁豈覺途路穩。
痛淚零零雨灑塵,
怨氣騰騰風送雲。
客舍青青柳色新,
千里關山勞夢魄。
歸到梁園認老親,
恁時節才把我這十五載流離證了本。
第三折妾身劉天祥的渾家。
自從分房減口,
二哥、二嫂、安住,
他三口兒去了,
可早十五年光景也。
我這傢俬,
火焰也似長將起來,
開著個解典鋪。
我帶過來的女孩兒,
如今招了個女婿。
我則怕安住來認,
若是他來呵,
這傢俬都是他的,
我那女婿只好睜著眼看的一看,
因此上我心下則愁著這一件。
今日無甚事,
在這門首閒立著,
看有甚麼人來。
自家劉安住是也。
遠遠望見家鄉,
慚愧,
可早來到也呵。
【中呂】【粉蝶兒】遠赴皇都,
急煎煎早行晚住,
早難道神鬼皆無。
我將飯充飢,
茶解渴,
紙錢來買路。
歷盡了那一千里程途,
幾曾道半霎兒停步。
【醉春風】俺心兒裡思想殺老爺娘,
則待要墓兒中埋葬俺這先父母。
一會家煩惱上眉頭,
安住到大來是苦,
苦!
我則道孤影孤身,
流落在他州他縣,
慚愧也,
不想還認了這伯娘伯父。
我問人來,
這裡便是劉天祥伯父家,
且放下這擔兒者。
老娘,
借問一聲:這裡可是劉天祥伯父家麼?
便是,
你問他怎的?
原來正是俺伯娘。
甚麼伯娘?
這小的好詐熟也。
【紅繡鞋】他、他、他,
可也為甚麼全沒那半點兒牽腸割肚?
全沒那半聲兒短歎長吁?
莫不您叔嫂妯娌不和睦?
伯娘,
俺伯伯那裡去了?
甚麼伯伯?
我不知道。
伯伯可又無蹤影。
伯娘那裡緊支吾,
可教我那搭兒葬俺父母?
伯娘,
則我就是您侄兒劉安住。
你說是十五年前趁熟去的劉安住麼?
你父親去時有合同文書來,
您有這合同文書便是真的,
無便是假的。
伯娘,
這合同文書。
有、有、有。
【普天樂】我意慌速,
心猶豫,
若無顯證,
怎辯親疏?
爭奈我不識字?
如何?
伯娘可也不會讀,
將去著伯父親身覷。
好一個賢達的伯娘也,
我錯埋怨了他。
他元來是九烈三貞賢達婦,
兀的個老人家尚然道出嫁從夫。
呀!
伯娘入去了,
可怎麼這一晌還不見山來?
我早猜著了也。
一來是收拾祭物,
二來是準備孝服,
第三來可是報與親屬。
自從俺天瑞兄弟,
三口兒一去十五年,
並無音信。
我則看著那劉安住孩兒,
知他有也是無。
我偌大傢俬,
無人承受,
煩惱的我眼也昏了,
耳也聾了。
兀那小的,
你是誰家的?
在我門首走來走去的?
我又不在你家門首,
我這裡是認親眷的,
干你甚麼事?
不是我家門首,
可是誰家門首?
那壁敢是劉天祥伯伯麼?
則我便是劉天祥。
伯伯請上,
受您侄兒幾拜。
【迎仙客】因歉年趁熟上,
別家鄉臨外府。
怎知道命兒裡百般無是處。
先亡了俺嫡親的爺娘,
守著這別人家父母。
整受了十五載孤獨,
你叫做甚麼名字?
則俺呵,
便是您作兒劉安住。
你那裡見劉安住來?
則我便是劉安住。
婆婆,
你歡喜咱,
俺劉安住孩兒回家來了也。
甚麼劉安住?
這裡哨子每極多,
見咱有些傢俬,
假做劉安住來認俺。
他爺娘去時,
有合同文書,
若有便是真的,
無便是假的。
婆婆也道的是。
我出去問他。
劉安住,
你去時節有合同文書,
你將的來我看。
有文書來,
適才交付與伯娘了也。
婆婆,
休鬥我耍,
我問劉安住來,
他道你拿著文書了也。
我不曾拿。
劉安住,
婆婆道他不曾拿。
孩兒也,
你等我來波,
怎麼就與了他?
【石榴花】俺一生精細一時粗,
直恁般不曉事忒糊塗。
則他那口如蜜缽說從初,
並無間阻,
索看文書。
我則道是親骨血這搭兒裡重完聚,
一家兒世不分居。
我將這合同一紙慌忙付,
倒著俺做了扁擔脫兩頭虛。
【斗鵪鶉】我將那百詐的虔婆,
錯認做三移孟母。
我又不索您錢財,
又不分您地土。
只要把無主的亡靈歸墓所,
你可也須念兄弟每如手足。
便做道這張紙為有為無,
難道我姓劉的不親不故。
父親、母親,
兀的不痛殺我也!
【上小樓】想著俺劬勞父母,
遇了這饑荒時務。
辭著兄嫂,
引著妻男,
趁著豐熟。
怎知道壽短促,
命苦毒,
再沒個親人看顧,
閃的這兩把骨殖兒不著墳墓。
【篇】伯娘你也忒狠酷,
怎對付!
則待要瞞了侄兒,
背了伯伯,
下了埋伏。
單則是他親女,
和女夫,
把家緣收取,
可不俺兩房頭滅門絕戶?
安住孩兒,
你那合同文書委實在那裡也?
恰才是伯娘親手兒拿進去了。
這個說謊的小弟子孩兒,
我幾曾見那文書來?
伯娘,
休斗您孩兒妥。
你恰才明明的拿進去,
怎說不曾見?
我若見你那文書,
著我鄰舍家害疔瘡。
婆婆。
你若是拿了,
將來我看。
這老兒也糊突。
這紙文書,
我要他糊窗兒?
有甚麼用處?
這廝故意的來捏舌,
待詐騙咱的傢俬哩。
伯伯,
您孩兒不要家財,
則要傍著祖墳上埋葬了俺父母這兩把兒骨殖。
我便去也。
老的,
你只管與他說甚麼?
咱家去來。
認我不隊我便罷,
怎麼將我的頭打破了?
天那!
誰人與我做主咱!
老漢李社長是也。
打從劉天祥門省經過,
看見一個後生,
在那裡啼哭,
不知為何?
我問他波。
這小的,
你是甚麼人:我是十五年前趁熟去的劉天瑞兒子劉安住,
是誰打破你頭天?
這不干我伯父事,
是伯娘不肯認我,
拿了我合同文書,
抵死的賴了,
又打破我的頭來。
劉安住,
你且省煩惱。
你是我的女婿,
我與你做主。
【滿庭芳】謝得你太山做主,
我是他嫡親骨血,
又不比房分的家奴。
將骨殖兒親擔的還鄉,
故走了些偌遠程途。
你道俺那親伯父因何致怒,
赤緊的打堯婆先賺了我文書。
難道不認就罷了?
我可也難回去,
但能勾葬埋了我父母,
將安住認不認待何如?
劉天祥的老婆婆無禮也,
我與你說去。
劉天祥開門來,
開門來。
誰喚門哩?
劉天祥,
你甚麼道理?
你親侄兒回來,
你認他不認他便罷,
怎生信著妻言,
將他頭都打破了?
這個社長,
你不知他是詐騙人的,
故來我家裡打諢。
他即是我家侄,
當初發曾有合同文書,
有你畫的字,
有那文書便是劉安住。
你說的是。
兀那小的,
你是劉安住,
你父母曾有合同文書麼?
是有來,
恰才交付與伯娘了也。
劉大嫂,
元來他有文書,
是你拿著去了。
我若拿了他文書,
我吃蜜峰兒的屎。
且休問他文書,
則問他那小的,
你父親那裡人氏?
姓甚名誰?
為何出外?
說的是便是劉安住。
兀那小的,
你既是劉定住,
你父親那裡人氏?
姓甚名誰?
為何出外?
說的是便是劉安住。
兀那小的,
你既是劉安住,
你父親那裡人氏?
姓甚名誰?
因何出外?
說的是便是劉安住,
說的不是便不是劉安住?
聽您孩兒說來:祖居汴梁西關義定坊,
住人劉天祥,
弟天瑞,
侄兒安住,
年三歲。
則為六料不收,
上司明文,
著俺分房減口,
各處趁熟。
有弟天瑞,
自願帶領妻兒他鄉趁熟,
一應傢俬田產,
不曾分另。
今立合同文書二紙各收一紙為照。
立合同文書人劉天祥,
同立文書劉天瑞,
保見人李社長。
不期父母同安住趁熟,
到山西潞州平縣下馬村張秉彝家店房中安下,
父母染病雙亡,
有張秉彝抬舉的我成人長大。
我如今十八歲了,
提著俺父母兩把骨殖兒,
來認伯父。
誰想伯娘將合同文書賺的去了,
伯伯又不肯認我,
倒打破了我的頭。
這等冤枉,
那裡去分訴也!
再不消說,
正是我女婿劉安住。
這個社長,
你好不曉事,
是不是不干你事。
關上門,
老的,
咱家裡來,
這個老虔婆,
使這等見識,
故意不認他。
現放著大衙門,
我引的你告狀去來。
老夫包拯是也。
西延邊賞軍回還,
到這汴梁西關裡,
只見一叢人鬧。
張千,
你與我看著,
為甚麼事來?
冤屈也。
拿過來。
。
當面。
告大人停嗔息怒。
聽小人從頭剖訴:小人是本社長,
他姓劉喚名安住。
父天瑞,
伯伯天祥。
是嫡親同胞手足。
。
為荒年上司傳示,
著分房各處趁熟,
他父母遠奔潞州,
在張秉彝店中安寓。
就當日造下合同,
把傢俬明明填注。
念小人有女定奴,
曾許做劉家媳婦。
這文書上寫作見人,
也只為沾親帶故。
是一樣寫成二紙,
各收執存為證據。
誰想劉天瑞夫婦雙亡,
死的個不著墳墓。
剛留不?
踩旰⒍潘擻胨椴浮5餃緗袷逵嗄輳嗟謎瘧褪摯搓鎩=桓隊牒賢氖椋嘔、胰纖浮=侵匙鲆壞L衾矗竿陌孳愫蒙藏取5矯徘捌布菪牡牟錚鹽氖樵縵茸0侔愕牡蘭儐誘媯荒盍彩鰲Q奐麼蚱貧鍆罰戀乃宋蘼貳P矣鱟徘通燉弦潑骶擋蝗菁軼肌?
閃醢滄「呵臥氬皇搶釕緋趟粑瘛?
包待制雲兀的劉安住,
我不問你別的,
只問你這十五年在那裡居住來?
小人在潞州高平縣下馬村張秉彝家居住來。
【十二月】可憐我時乖命苦,
只在張秉彝家暫寓權居。
生受了些風餐水宿,
巴的到祖貫鄉閭。
我只道認著了伯娘伯父,
便歡然復舊如初。
【堯民歌】怎知俺伯娘啊,
他是個不冠不帶潑無徒,
才說起劉家安住便早嘴盧都。
他把俺合同文字賺來無,
盡場兒揣與俺個悶葫蘆。
似這冤也波屈,
教俺那裡訴,
只落得自吞聲,
暗啼哭。
張千將一行人都與我帶到開封府裡來。
孩兒也,
將這兩把骨殖,
且安在我家裡,
我同你到開封府去來。
那開封府包龍圖,
俺也多曾見人說來。
【收尾】他清耿耿水一似,
明朗朗鏡不如。
他將俺一行人都帶到南衙去,
我拚把個頭磕碎金階,
叫道委實的屈。
第四折在衙人馬平安,
抬書案。
鼕鼕衙鼓響,
公吏兩邊排。
閻王生死殿,
東獄嚇魂台。
老夫包拯,
自十日前西延邊賞軍回來,
打西關裡過,
有一火告狀的是劉安住。
老夫將一行人都下在開封府同衙牢裡,
只不審問。
你道為何?
只為劉安住告的那詞因上說道:十五年前在潞州高平縣下馬村張秉彝家住來,
以此老夫十日不問。
我已曾差人將張秉彝取到了也。
張千,
將安住一起,
都與我拿上廳來者。
【雙調】【新水令】只俺這小人不解大人機,
把帶傷人倒監了十日。
干連人不問及,
被論人盡勾提。
暗暗猜疑,
怎參透就中意。
當面。
一行人都有麼?
稟爺,
都有了也。
劉安住,
這個是你的誰?
是我伯父、伯娘。
誰打破你頭來?
是俺伯娘來。
誰拿了你合同文書來?
俺伯娘拿了來那伯娘是您親的麼?
是俺親的。
兀那婆子,
這個是您親侄兒不是?
這不是俺親侄兒,
他要混賴俺傢俬哩。
你拿了他文書,
如今可在那裡?
並不曾見甚麼文書,
若見果我就害眼疼。
兀那劉天祥,
這個是你親侄兒麼?
俺那侄兒,
是三歲離家的,
連我也不認的。
婆婆說道不是。
這老兒好葫蘆提。
怎生婆婆說不是就不是?
兀那李社長,
端的他是親不是親?
這個是他親伯父、親伯娘,
這婆子打破他頭。
我是他親丈人,
怎麼不是親的?
兀那劉天祥,
你怎麼說?
婆婆說不是?
多咱不是。
既然這老兒和劉安住不是親呵,
劉安住,
你與我揀一根大棒子,
拿下那老兒,
著實打者。
【喬牌兒】他是個老人家多背悔,
大人須有才智。
外人行白打了猶當罪,
可不俺關親人絕分義。
你只打著他,
問一個誰是誰非,
便好定罪也。
【掛玉鉤】相公道誰是誰非便得知,
兀那劉安住,
你可怎生不著實打者,
俺父親尚兀是他親兄弟。
卻教俺亂棒胡敲忍下的,
也要想個人心大理終難昧。
我須是他親子侄,
又不爭甚家和計。
我本為行孝而來,
可怎麼生忿而歸?
老夫低首自評論,
就中曲直豈難分。
為甚侄兒不將伯父打。
可知親者原來則是親。
兀那小廝,
我著你打這老兒,
你左來右去。
只是不肯打。
張千,
取枷來將那小廝枷了者。
【雁兒落】他荊條棍並不曾湯著皮,
我荷葉枷倒替他耽將罪。
穩放著打堯婆在一壁,
急的那個社長難支對。
【得勝令】呀!
這是我獨自落便宜,
好著我半晌似呆癡。
俺只道正直蕭丞相,
元來是風魔的黨太尉。
堪悲,
屈沉殺劉天瑞,
誰知可怎了葫蘆提包待制?
張千,
將劉安住下在死囚牢裡去。
你近前來。
理會的。
這小廝明明要混賴你這傢俬,
是個假的,
稟爺,
那劉安住下在牢裡發起病來,
有八九分重哩。
天有不測風雲,
人有旦夕禍福:那小廝恰才無病,
怎生下在牢裡便有病?
張千你再去看來。
病重九分了也。
,
你再看雲。
劉安住太陽穴被他物所傷,
觀有青紫痕可驗,
是個破傷風的病症,
死了也。
死了,
謝天地。
怎麼了這樁事?
如今倒做了人命,
事越重了也。
兀那婆子,
你與劉安住關親麼?
俺不親。
你若是親呵,
你是大他是小,
休道死了一個劉安住,
便死了十個,
則是誤殺子孫不償命,
則罰些銅納贖;
若是不親呵。
道不的殺人償命,
欠債還錢。
他是各白世人,
你不認他罷了,
卻拿著甚些仗打破他頭,
做了破傷風身死。
律上說:毆打平人,
因而致死者抵命。
張千將枷來,
枷了這婆子,
替劉安住償命去。
大人,
假若有些關親,
可饒的麼?
是親便不償命。
這等,
他須是俺親侄兒哩。
兀那婆子,
劉安住活時你說不是,
劉安住死了,
可就說是。
這官府倒由的你那?
既說是親侄兒,
有甚麼顯證?
大人,
現有合同文書在此。
這小廝本說的丁一確二,
這婆子生扭做差三錯四。
我用的個小小機關,
早嫌出合同文字。
兀那婆子,
合同文書有一樣兩張,
只這一張,
怎做的合同文字?
大人,
這裡還有一張。
既然合同文字有了也,
你買個棺材。
葬埋劉安住去罷。
索是謝了大人。
張千,
將劉安住屍首,
抬在當面,
教他看去。
呀!
他原來不曾死。
他是假的,
不是劉安住。
劉安住,
被我賺出這合同文書來了也。
若非青天老爺,
兀的不屈殺小人也!
劉安住,
你歡喜麼?
可知歡喜哩。
我更著你大歡喜哩。
張千,
司房中喚出那張秉彝來者。
【甜水令】我只為認祖歸宗,
遲眠早起,
登山涉水,
甫能勾到庭幃。
又誰知伯母無情,
十分猜忌,
百般驅逼,
直恁的命運低微。
【折桂令】定道是死別生離,
與俺那再養爹娘,
永沒個相見之期。
幸遇清官,
高抬明鏡,
費盡心機。
賺出了合同的一張文契,
才許我埋葬的這兩把兒骨殖。
今日個父子相依,
恩義無虧,
早則不迷失了百世宗支,
俺可也敢忘味了你這十載提攜。
這一樁公事都完備了也。
一行人跪著,
聽我老夫下斷。
聖天子撫世安民,
尤加意孝子順孫。
張秉彝本處縣令,
妻並贈賢德夫人。
李社長賞銀百兩,
著女夫擇日成婚。
劉安住力行孝道,
賜進士冠帶榮身。
將父母祖塋安葬,
立碑碣顯耀幽魂。
劉天樣朦朧有罪,
念年老仍做耆民。
妻楊氏本當重譴,
姑准贖銅罰千斤。
其贅婿元非瓜葛,
限即時逐出劉門。
更揭榜通行曉諭,
明示的王法無親。
【水仙子】把白襤衫換了綠羅衣,
抵多少一舉成名天下知。
為甚麼皇恩不棄孤寒輩,
似高天雨露垂,
生和死共戴榮輝。
雖然是張秉彝十分仁德,
李社長一生信義,
也何如俺伯父家有賢妻。
題目劉安住歸認祖代宗親正名包龍圖智賺合同文字
旄頭彗紫微,
無復俎豆事。
金甲相排蕩,
青衿一憔悴。
嗚呼已十年,
儒服弊於地。
征夫不遑息,
學者淪素志。
我行洞庭野,
欻得文翁肆。
侁侁胄子行,
若舞風雩至。
周室宜中興,
孔門未應棄。
是以資雅才,
渙然立新意。
衡山雖小邑,
首唱恢大義。
因見縣尹心,
根源舊宮閟.講堂非曩構,
大屋加塗塈。
下可容百人,
牆隅亦深邃。
何必三千徒,
始壓戎馬氣。
林木在庭戶,
密干疊蒼翠。
有井朱夏時,
轆轤凍階戺。
耳聞讀書聲,
殺伐災彷彿。
故國延歸望,
衰顏減愁思。
南紀改波瀾,
西河共風味。
采詩倦跋涉,
載筆尚可記。
高歌激宇宙,
凡百慎失墜。
涪右眾山內,
金華紫崔嵬。
上有蔚藍天,
垂光抱瓊台。
系舟接絕壁,
杖策窮縈迴。
四顧俯層巔,
澹然川谷開。
雪嶺日色死,
霜鴻有餘哀。
焚香玉女跪,
霧裡仙人來。
陳公讀書堂,
石柱仄青苔。
悲風為我起,
激烈傷雄才。
窗前兩好樹,
眾葉光薿薿.秋風一拂披,
策策鳴不已。
微燈照空床,
夜半偏入耳。
愁憂無端來,
感歎成坐起。
天明視顏色,
與故不相似。
羲和驅日月,
疾急不可恃。
浮生雖多塗,
趨死惟一軌。
胡為浪自苦,
得酒且歡喜。
白露下百草,
蕭蘭共雕悴。
青青四牆下,
已復生滿地。
寒蟬暫寂寞,
蟋蟀鳴自恣。
運行無窮期,
稟受氣苦異。
適時各得所,
松柏不必貴。
彼時何卒卒,
我志何曼曼。
犀首空好飲,
廉頗尚能飯。
學堂日無事,
驅馬適所願。
茫茫出門路,
欲去聊自勸。
歸還閱書史,
文字浩千萬。
陳跡竟誰尋,
賤嗜非貴獻。
丈夫意有在,
女子乃多怨。
秋氣日惻惻,
秋空日凌凌。
上無枝上蜩,
下無盤中蠅。
豈不感時節,
耳目去所憎。
清曉卷書坐,
南山見高稜。
其下澄湫水,
有蛟寒可罾。
惜哉不得往,
豈謂吾無能。
離離掛空悲,
慼慼抱虛警。
露泫秋樹高,
蟲吊寒夜永。
斂退就新懦,
趨營悼前猛。
歸愚識夷塗,
汲古得修綆。
名浮猶有恥,
味薄真自幸。
庶幾遺悔尤,
即此是幽屏。
今晨不成起,
端坐盡日景。
蟲鳴室幽幽,
月吐窗冏冏。
喪懷若迷方,
浮念劇含梗。
塵埃慵伺候,
文字浪馳騁。
尚須勉其頑,
王事有朝請。
秋夜不可晨,
秋日苦易暗。
我無汲汲志,
何以有此憾。
寒雞空在棲,
缺月煩屢瞰。
有琴具徽弦,
再鼓聽愈淡。
古聲久埋滅,
無由見真濫。
低心逐時趨,
苦勉祗能暫。
有如乘風船,
一縱不可纜。
不如覷文字,
丹鉛事點勘。
豈必求贏餘,
所要石與甔.卷卷落地葉,
隨風走前軒。
鳴聲若有意,
顛倒相追奔。
空堂黃昏暮,
我坐默不言。
童子自外至,
吹燈當我前。
問我我不應,
饋我我不餐。
退坐西壁下,
讀詩盡數編。
作者非今士,
相去時已千。
其言有感觸,
使我復淒酸。
顧謂汝童子,
置書且安眠。
丈夫屬有念,
事業無窮年。
霜風侵梧桐,
眾葉著樹乾。
空階一片下,
琤若摧琅玕.謂是夜氣滅,
望舒霣其團。
青冥無依倚,
飛轍危難安。
驚起出戶視,
倚楹久汍瀾。
憂愁費晷景,
日月如跳丸。
迷復不計遠,
為君駐塵鞍。
暮暗來客去,
群囂各收聲。
悠悠偃宵寂,
亹亹抱秋明。
世累忽進慮,
外憂遂侵誠。
強懷張不滿,
弱念缺已盈。
詰屈避語阱,
冥茫觸心兵。
敗虞千金棄,
得比寸草榮。
知恥足為勇,
晏然誰汝令。
鮮鮮霜中菊,
既晚何用好。
揚揚弄芳蝶,
爾生還不早。
運窮兩值遇,
婉孌死相保。
西風蟄龍蛇,
眾木日凋槁。
由來命分爾,
泯滅豈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