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寫三山的詩,有關三山的詩句古詩詩詞,三山詩句詩辭
夢裡驂鸞鶴。
覺三山不遠,
依前海風吹落。
浮到五湖煙月上,
剛被梅香醉著。
粲玉樹、輕明疏薄。
十萬瓊琚天女隊,
捧冰壺、玉液琉璃杓。
來伴我,
薦清酌。
恍然夢斷渾非昨。
問溪邊竹外,
新來為誰開卻。
無限冰魂招不得,
擬把離騷喚覺。
待抖擻、紅塵雙腳。
萬里瑤台終一到,
想玉奴、不負東昏約。
留此恨,
寄殘角。
問西湖昔日如何?
朝也笙歌,
暮也笙歌。
問西湖今日如何?
朝也干戈,
暮也干戈。
昔日也二十里沽酒樓香風綺羅,
今日個兩三個打魚船落日滄波。
光景蹉跎,
人物消磨。
昔日西湖,
今日南柯。
題金山寺砥中流玉立如拳,
鏡裡樓台,
畫裡林泉。
虹連斷浦成橋,
風送輕舟作浪,
水吞平地成天。
七寶塔斜倚著扶桑樹邊,
三神山剛對著枯木堂前。
兩般兒塵世難言,
照殘經借得蛟蚌,
清香分得龍涎。
留別友人乍相逢同是雲萍,
未盡平生,
先訴飄零。
淮甸迷渺渺離愁,
淮水流滔滔離恨,
淮山遠點點離情。
玉薤杯拚今朝酩酊,
錦囊詞將後會叮嚀:魚也難憑,
雁也難憑。
多在錢塘,
少在金陵。
憶維揚羨江都自古神州,
天上人間,
楚尾吳頭。
十萬家畫棟朱簾,
百數曲紅橋綠沼,
三千里錦纜龍舟。
柳招搖花掩映春風紫騮,
玉玎珠絡索夜月香兜。
歌舞都休,
光景難留。
富貴隨落日西沉,
繁華逐逝水東流。
戲贈趙心心記相逢楊柳樓心,
仗托琴心,
挑動芳心。
咒誓銘心,
疼熱關心,
害死甘心。
他愛我被窩裡受打罵耐禁持約的小心,
我念他臥房中捨孤貧救苦難的慈心。
但似鐵球兒樣在波心,
休學漏船兒撐到江心。
恁若是轉關兒負我身心,
我定是尖刀兒剜你虧心。
題舜江寺亂雲堆出禪關,
金碧交輝,
松桂生寒。
銀河倒掛觚稜,
紅日低懸殿角,
翠濤怒拍闌干。
登上方接下土萬里花生醉眼,
開東閣敞西樓四圍山擁青鬟。
風蕩幢幡,
煙散旃檀。
地僻塵稀,
天上人間。
中秋戲題去年旅邸中秋,
樽俎荒涼,
罷卻秦謳。
今年旅邸中秋,
囊篋蕭疏,
典卻吳鉤。
歎浮生動不動靜不靜似袁宏泛舟,
算哀弦上不上下不下如庚亮登樓。
飲興都休,
樂事難酬,
向君平問我行藏,
任嫦娥笑我淹留。
送任先生歸隱先生樂道閒居,
半似歸山,
半似歸湖。
搗玄霜造化為工,
煮白石陰陽為炭,
煉黃金天地為爐。
紫竹竿臨流釣魚,
青藜杖燃火觀書。
人世何如,
冷暖何如?
也效張良,
也效陶朱。
贈友二篇旅途中邂逅相知,
謙讓雍容,
慷慨魁奇。
金環壓轡玲瓏,
寶帶攢花蹀躞,
華裾織翠葳蕤。
門靜肅霜明劍戟,
柳陰森風旌旗。
聖德巍巍,
黃道熙熙,
一寸丹心,
萬代光輝。
正青春已遂功名,
雨露鴻恩,
霄漢鵬程。
纛撒紅厘,
旗翻赤羽,
劍吐蒼精。
翠柳營金花帳重列鼎,
玉鼻駒青絲轡走馬飛鷹。
北塞塵清,
南海浪平,
紫宸殿聖德宣揚,
丹書誥勳業分明。
贈友人崇彥名葭灰動大地春風,
千里而來,
一笑相逢。
陶然樽中。
樂矣檀槽弦上,
優哉梟雉盆中。
韜其光遁其跡學半世懵幢,
得於心應於手有千般剔透玲瓏。
會也匆匆,
別也匆匆。
今宵燈火連床,
明朝煙水孤蓬。
友人客寄南閩情緣眷戀代書此適意雲望三山遠似蓬萊,
一點真情,
幾樣離懷。
錦鯉沉書,
青鸞泣鏡,
玉燕分釵。
長歎吁短歎吁舒心兒自解,
有緣分無緣分啞謎兒難猜。
花艷冶忽地風篩,
月團圓淹地雲埋。
漏船兒撐不過藍橋,
碎磚兒壘不就陽台。
其二望三山遠似瀛洲,
有限情緣,
無限憂愁。
眼迷著日殘西沉,
夢繞著行雲南去,
情隨著逝水東流。
往常時熱廝沾甜心如好酒,
今日個干相思苦懨懨悶似悲秋。
盟誓難休,
歡樂難酬。
桃源洞煙水模糊,
芙蓉城風雨颼颼。
其三望三山遠似蓬壺,
捱到如今,
提起當初。
檳榔蜜涎吐胭脂,
茉莉粉香浮,
荔枝膏茶攪瓊酥。
花掩映東牆外通些肺腑,
月朦朧西廂下用盡功夫。
好事成虛,
新變成疏;
生待何如,
死待何如?
其四望三山遠似蓬瀛,
病眼生花,
骨瘦伶仃。
填不滿愁坑,
撇不下愁擔,
打不破愁擔。
溫太真玉鏡台都成畫餅,
郭元振紅絲幔落得虛名。
靜對書燈,
悶靠幃屏。
相思鬼纏得昏昏,
睡魔神翻作惶惶。
其五望三山霧鎖雲屯,
錦愜消香,
寶劍生塵。
好光景須臾,
美姻緣倏忽,
熱恩愛逡巡。
辜負我鄉□漿春風綠樽,
冷落他梨花院暮雨朱門。
往事休論,
舊物猶存。
帕兒裡粉汗斕斑,
鞋兒上針線慇勤。
其六望三山霧繞雲迷,
兩字參商,
千里別離。
疼熱因他,
淒惶為我,
消息憑誰?
才問肯不住的燈花兒報喜,
未成婚怎禁他靈鵲兒喳謫?
越聰明越恁昏迷,
越思量越恁猜疑。
心蕩蕩似一縷游絲,
事朦朧如數著殘棋。
其七望三山霧鎖雲連,
餓眼頻睜,
饞口空涎。
有離間的歡娛,
不明白的姻眷,
無破綻的嬋娟。
裴少俊才上馬滴溜的揚了玉鞭,
張君瑞恰調琴支楞的斷了冰弦。
難訴難言,
堪恨堪憐。
傷心淚濕透青衫,
斷腸詞題滿雲箋。
其八望三山霧鎖雲埋,
帚箕無憑,
琴瑟難諧。
轉頭人是人非,
迅指花開花落,
驚心春去春來。
學不得秦蕭史跨綵鳳重登鳳台,
趕不上晉劉晨采雲芝再入天台。
畫眉手慵抬,
評花口羞開。
但能夠鸞鳳和鳴,
儘教他鶯燕疑猜。
海行信風帆,
夕宿逗雲島。
緬尋滄洲趣,
近愛赤城好。
捫蘿亦踐苔,
輟棹恣探討。
息陰憩桐柏,
采秀弄芝草。
鶴唳清露垂,
雞鳴信潮早。
願言解纓紱,
從此去煩惱。
高步凌四明,
玄蹤得三老。
紛吾遠遊意,
學彼長生道。
日夕望三山,
雲濤空浩浩。
暫出東陂路,
過訪北巖前。
蔡經新學道,
王烈舊成仙。
駕鶴來無日,
乘龍去幾年。
三山銀作地,
八洞玉為天。
金精飛欲盡,
石髓溜應堅。
自悲生世促,
無暇待桑田。
上月芝蘭徑,
中巖紫翠房。
金壺新練乳,
玉釜始煎香。
六局黃公術,
三門赤帝方。
吹沙聊作鳥,
動石試為羊。
緱氏還程促,
瀛洲會日長。
誰知北巖下,
延首詠霓裳。
結衣尋野路,
負杖入山門。
道士言無宅,
仙人更有村。
斜溪橫桂渚,
小徑入桃源。
玉床塵稍冷,
金爐火尚溫。
心疑游北極,
望似陟西昆。
逆愁歸舊裡,
蕭條訪子孫。
真經知那是,
仙骨定何為。
許邁心長切,
嵇康命似奇。
桑疏金闕迥,
苔重石樑危。
照水然犀角,
遊山費虎皮。
鴨桃聞已種,
龍竹未經騎。
為向天仙道,
棲遑君詎知。
春意滿西湖,
湖上柳黃時節。
瀕水霧窗雲戶,
貯楚宮人物。
一年管領好花枝,
東風共披拂。
已約醉騎雙鳳。
玩三山風月。
越山有鳥翔寥廓,
嗉中天綬光若若。
越人偶見而奇之,
因名吐綬江南知。
四明天姥神仙地,
朱鳥星精鍾異氣。
赤玉雕成彪炳毛,
紅綃翦出玲瓏翅。
湖煙始開山日高,
迎風吐綬盤花絛。
臨波似染琅琊草,
映葉疑開阿母桃。
花紅草綠人間事,
未若靈禽自然貴。
鶴吐明珠暫報恩,
鵲銜金印空為瑞。
春和秋霽野花開,
玩景尋芳處處來。
翠幕雕籠非所慕,
珠丸柘彈莫相猜。
棲月啼煙凌縹緲,
高林先見金霞曉。
三山仙路寄遙情,
刷羽揚翹欲上征。
不學碧雞依井絡,
願隨青鳥向層城。
太液池中有黃鵠,
憐君長向高枝宿。
如何一借羊角風,
來聽簫韶九成曲。
冰霜肌骨稱童年,
羽駕何由到俗間。
丹灶化金留秘訣,
仙宮嗽玉叩玄關。
壺中世界青天近,
洞裡煙霞白日閒。
若許隨師去塵網,
願陪鸞鶴向三山。
楔子小人汴梁曹州人氏,
姓周名榮祖,
字伯成。
渾家張氏,
孩兒長壽。
小生先世廣有家財,
因祖父周奉記敬理釋門,
蓋起一所佛院,
每日看經念佛,
祈保平安。
至我父親,
一心只做人家,
為修理宅舍,
這木石磚瓦,
無處取辦,
遂將那所佛院盡毀廢了。
比及宅舍工完,
我父親得了一病,
百般的醫藥無效,
人皆以為不信佛教之過。
我父親亡後,
傢俬里外,
都是小生掌把。
小生學成滿腹詩書,
現今黃榜招賢,
開放選場。
大嫂,
我待要應舉走一遭去,
你意下如何?
秀才,
不知好著俺領了長壽孩兒,
一路同去麼?
這也使的。
大嫂,
有俺那祖財,
攜帶不去,
且埋在後面牆下,
房廊屋舍著行錢看守著。
俺和你帶了孩兒,
上朝取應去,
但得一官半職,
改換家門,
可不好也!
既如此,
便當收拾行李,
隨你同去則個。
大嫂,
想俺祖上信佛,
俺父親偏不信佛,
到今日都有報應也呵!
【仙呂】【賞花時】積善存仁為第一,
暗室虧心天地和。
則俺這家豪富是祖先積,
只為他施仁布德,
也則要博一個孝子和賢妻。
【篇】可不道湛湛青天不可欺,
舉意之前悔後遲。
空內有神祇,
俺父親呵!
不合興心兒拆毀,
今日個客路裡怨他誰!
第一折赫奕丹青廟貌隆,
天分五嶽鎮西東。
時人不識陰功大,
但看香煙散滿空。
吾神乃東嶽殿前靈派侯是也。
想東嶽泰山者,
乃群仙之祖,
萬峰之尊,
天地之孫,
神靈之祚,
在於兗州地方。
古有金輪皇帝,
妻乃彌輪仙女,
夜夢吞二日,
覺而有孕,
所生二子,
長曰金虹氏,
次曰金蟬氏。
金虹氏乃東嶽聖帝是也。
聖帝在長白山有功,
封為古歲太岳真人,
漢明帝時封為泰山元帥,
管十八地獄七十四司生死之期。
自堯舜禹湯周秦漢魏,
則有都天府君之位。
自唐武後垂拱三年七月初一日,
封為東嶽之神,
至開元十三年,
加為天齊王,
宋真宗朝封為東嶽齊大生神聖帝。
這的是天地循環,
週而復始。
便好道:不孝謾燒千束紙,
虧心空爇萬爐香。
神靈本是正直做,
不受人間枉法贓。
如今陽世有一人,
乃是賈仁。
此人在吾神廟中埋天怨地,
告訴神明,
只說不憐憫他。
想他今日必然又來告訴,
吾神自有個顯應。
這早晚敢待來也!
又無房舍又無田,
每日城南窯裡眠。
一般帶眼安眉漢,
何事手中偏沒錢?
小可曹州人氏賈仁的便是。
幼年間父母雙亡,
別無甚親眷,
則我單身獨自,
人見我十分過的艱難,
都喚我做窮賈兒。
想人生世間,
有那等騎鞍壓馬,
富貴奢華,
吃好的,
穿好的,
用好的。
他也是一世人,
偏賈仁吃了那早起的,
無那晚夕的;
每日燒地眠炙地臥,
衣不遮身,
食不充口,
可也是一世人。
天那!
你也睜開眼波,
兀的不窮殺賈仁也!
我每日家不會做甚麼營生,
則是與人家挑土築牆,
和泥托坯,
擔水運漿,
做坌工生活度日,
到晚來在那破瓦窯中安身。
今日替人家打著一堵兒牆,
打起半堵兒,
只為氣力不加,
還有半堵兒不曾打的。
我如今困乏了,
且歇一歇。
這裡有一所東嶽靈派侯廟,
我去那廟中訴我這苦楚去,
就燒一炷香去。
天那,
兀的不窮殺賈仁也!
我也無那香,
只是捻土為香,
禱告神靈可憐見。
小人是賈仁,
想有那等騎鞍壓馬,
穿羅著錦,
吃好的,
用好的,
他也是一世人。
我賈仁也是一世人,
偏我衣不遮身,
食不充口,
吃了早起的,
無那晚夕的,
燒地眠,
炙地臥,
窮殺賈仁也!
上聖,
但有些小富貴,
我也會齋僧佈施,
蓋寺建塔,
修橋補路,
惜孤念寡,
敬老憐貧,
我可也捨的,
則是聖賢可憐見我。
說話中間,
覺得身體有些睏倦,
我且在這屋簷下暫時歇息咱。
鬼力,
與我攝過賈仁來者!
兀那賈仁,
你為何在吾神廟中埋天怨地,
怨恨俺神靈,
你主何緣故?
上聖可憐見,
小人怎敢埋天怨地。
我想賈仁生於人世之間,
衣不遮身,
食不充口,
吃了早起的,
無那晚夕的,
燒地眠,
炙地臥,
窮殺賈仁也!
上聖可憐見,
但與我些小衣祿食祿,
我賈仁也會齋僧佈施,
蓋寺建塔,
修橋補路,
惜孤念寡,
敬老憐貧,
我可也捨的。
上聖,
則是可憐見咱。
這樁事曾福神該管。
鬼力,
與我喚的增福神來者。
小聖增福神也。
掌管人間生死、貴賤、高下、六科、長短之事,
十八地獄,
七十四司。
我想塵世人心性迷癡,
不知為善。
只看那奈河潺潺,
金橋之上並無一人也呵。
【仙呂】【點絳唇】這等人輕視貧乏,
不恤鰥寡。
天生下、一種奸滑,
將神鬼都瞞唬。
常言道:"人間私語,
天聞若雷;
暗室虧心,
神目如電。
"信有之也!
【混江龍】你休要虛貪聲介,
但存的那心田一寸是根芽。
不肯道甘貧守分,
都則待僥倖成家。
自拿著殺子殺孫笑裡刀,
怎留的好兒好女眼前花。
你則看那陽間之事,
正和俺陰府無差,
明明折挫,
暗暗消乏。
這等人動則是忘人恩、背人義、昧人心,
管甚麼敗風俗、殺風景、傷風化!
怎能夠長享著肥羊法酒,
異錦的這輕紗?
上聖呼喚小神,
有何法旨?
今陽世間有一賈仁,
每日在吾廟中埋天怨地,
怪恨俺神靈。
你與我問他去。
理會的。
兀那賈仁,
是你怪恨俺這神靈來麼?
上聖可憐見,
俺賈仁怎敢怪恨您這神靈。
我則說世上有那等人,
穿羅著錦,
騎鞍壓馬,
吃好的,
用好的,
他又有錢鈔使。
他也是一個人,
偏我賈仁衣不遮身,
食不充口,
吃了早起的,
無那晚夕的;
燒地眠,
炙地臥,
兀的不窮殺賈仁也!
則怨我小人的命薄,
怎敢埋天怨地?
上聖可憐見,
則與我些小衣祿食祿,
我也會齋僧佈施,
蓋寺建塔,
修橋補路,
惜孤念寡,
敬老憐貧,
我可也捨的。
上聖,
則是可憐見咱。
噤聲!
上聖,
此人平日之間,
不敬天地,
不孝父母,
毀僧謗佛,
殺生害命,
當受凍餓而死。
上聖管他做甚麼!
則怕注的他這衣祿食祿差了麼?
【油葫蘆】那一個紅臉兒的閻王不是耍,
捏胎兒依正法,
則他注生的分數幾曾差?
這等人向官員財主裡難安插,
好去那驢騾狗馬裡剛投下。
又不曾將他去油鍋裡炸,
又不曾將他去劍樹上殺。
據著那阿鼻地獄天來大,
但得個人身體便可也不虧他。
尊神,
論此等人在世,
不知怎生貪財好賄,
害眾成家也。
【天下樂】這等人何足人間掛齒牙,
他前世裡奢華,
那一片貪財心沒亂煞,
則他油鍋內見錢也去撾。
富了他這一輩人,
窮了他那數百家,
今世裡受貧窮還報他。
上聖休聽增福神說,
念小人不是這樣人。
小人是個好人,
平日之間也是個看經念佛,
吃齋把素,
行善事的人。
上聖怎生可憐見,
與小人些小富貴,
可也好也!
你這廝平昔之間,
扭曲作直,
拋撒五穀,
傷殘物命,
害眾成家,
你怎生能夠發跡那?
尊神,
此人前生拋撒淨水,
作賤五穀,
今世正當凍死餓死也。
【那吒令】你前世裡造下,
今世裡折罰;
前世裡狡猾,
今世裡叫華;
前世裡拋撒,
今世裡餓殺。
我平昔間也是個敬天地,
尊法度,
和弟兄,
睦六親,
信佛法,
禮三光,
孝父母,
不偷盜。
我是個心慈好善的人,
現如今吃長齋哩!
上聖,
但與我些小富貴,
我做本分營生買賣去也。
你使的是造噁心,
但說的是虧心話,
不肯做本分生涯。
正是"虧心折盡平生福,
行短天教一世貧"。
吾神自有點檢,
怎瞞的過也。
【鵲踏枝】虧心也盡由他,
造惡也怎瞞咱,
上面有湛湛青天,
下面有漫漫黃沙。
請上聖鑒察,
枉將他救拔,
俺可管他甚貧富窮達。
上聖,
我爺娘在時,
也還奉養他好好的,
從亡化之後,
不知甚麼緣故,
顛倒一日窮一日了,
我也在爺娘墳上燒錢裂紙,
澆茶奠酒,
我這淚珠兒至今不曾干,
至是一個孝順的人。
噤聲!
【寄生草】你爺娘在生時耽飢餓,
死了也奠甚茶?
則你那淚珠兒滴盡空瀟灑,
瀽了些漿水飯那裡肯道停時霎,
巴的那紙錢灰燒過無牽掛。
你可便瀽了那百壺漿也濕不透墓門前,
澆的那千種茶怎流得到黃泉下?
尊神,
這等窮兒乍富,
瞞心昧己,
欺天誑地,
只要損別人安自己,
正是一世兒不能夠發跡的。
【六序】這人沒錢時無些話,
才的有便說誇,
打扮似大戶豪家。
你看他聳起肩胛,
迸定鼻凹,
沒半點和氣謙洽。
每日在長街市上把青驄跨,
只待要弄柳拈花,
馬兒上扭捏著身子兒詐。
做出那般般樣勢,
種種村沙!
【篇】則說街狹,
更嫌人雜,
把玉勒牢拿,
玉鞭忙加。
攛行花踏,
見的白蹅,
問甚麼鄰家,
那肯道樊鞍下馬,
直將窮民來傲慢殺。
上聖,
我賈仁不是這等人。
你但與我些小富貴,
我也會和街坊,
敬鄰里,
識尊卑,
知上下。
只願上聖可憐見咱。
他雖則消乏,
也是你鄰里家,
須索將禮數酬答。
則你那自尊自貴無高下,
真乃是井底鳴蛙。
似這等待窮民肚量些兒大,
則你那酸寒乞儉,
怎消得富貴榮華!
尊神,
據著賈仁埋天怨地,
正當凍死餓死。
便好道天不生無祿之人,
地不長無名之草。
吾等體上帝好生之德,
權且與他些福力咱。
既如此,
待小聖看去波。
上聖,
據著這廝正當凍死餓死。
今奉上聖法旨,
權且借些福力與他。
看的有曹州曹南周家莊上,
他家福力所積,
陰功三輩,
為他一念差池,
合受折罰。
我如今將那家的福力、權且借與他二十年。
等到二十年後,
著他雙手兒交還本主便了。
這個使的。
兀那賈仁。
你本當凍死餓死,
上聖可憐見,
借與你些福力。
今有曹州曹南周家莊上,
所積陰功三輩,
只因一念差池,
合受折罰。
我如今將那家福力權且借與你二十年,
待到二十年後,
你兩隻手兒交付還他那本主。
你記者:比及你去呵,
索錢的可早等著你也。
謝上聖濟拔之恩。
我便做財主去也。
噤聲!
【賺煞】則你這成家子未安身,
那個破家鬼先生下。
我若做了財主呵,
穿一架子好衣服,
騎著一匹好馬,
去那三山骨上贈他一鞭,
那馬不剌剌。
做甚麼?
沒,
我則這般道。
我則是借與你那錢龍兒入家,
有限次的光陰你權掌把,
上聖可憐見,
不知借與我幾十年?
我則是借與你二十年仍舊還他。
上聖,
怎麼可憐見,
則借得小人二十年?
左右是一個小字兒,
高處再添上一畫,
借的我三十年,
可也好也?
噤聲!
這廝還不足哩!
你還待告增加,
怎知這禍福無差,
貧和富都是前緣非浪假。
為甚麼桃花向三月奮發,
菊花向九秋開罷?
你道為甚麼那?
也則為這天公不放一時花。
兀那賈仁,
據著你正當凍死餓死,
吾神體上帝好生之德,
權且借與你二十年福力,
二十年後,
交還與那本主。
便好道:"善有善報,
惡有惡報,
不是不報,
時辰未到。
"天若不降嚴霜,
松柏不如蒿草。
神明若不報應,
積善不如作惡。
莫瞞天地莫瞞心,
心不瞞時禍不侵。
十二時中行好事,
災星變作福星臨。
賈仁,
你休推睡裡夢裡。
哎呀,
一覺好睡也,
原來是南柯一夢。
恰才上聖分明的對我說,
曹州曹南周家莊上的福力,
借與我二十年,
我如今便做財主。
財主也,
知他在那裡?
便好道"夢是心頭想",
信他做甚麼?
還有半堵牆兒不曾打的哩我可去打那半堵牆兒去。
天那,
兀的不窮殺賈仁也!
第二折耕牛無宿科,
倉鼠有餘糧。
萬事分已定,
浮生空自忙。
小可姓陳,
雙名德甫,
乃本處曹州曹南人氏。
幼年間攻習詩書,
頗親文墨,
不幸父母雙亡,
家道艱難,
因此將儒業廢棄,
與人家做個門館先生,
度其日月。
此處有一個是賈老員外,
有萬貫家財,
鴉飛不過的田產物業,
油磨坊,
解典庫,
金銀珠翠,
綾羅緞目占,
不知其數。
他是個巨富的財主。
這裡可也無人,
一了他一貧如洗,
專與人家挑土築牆,
和泥托坯,
擔水運漿,
做坌工生活,
常是吃了早起的,
無那晚夕的,
人都叫他做窮賈兒。
也不知他福分生在那裡,
這幾年間暴富起來,
做下潑天也似傢俬。
只是那員外雖然做個財主,
爭奈一文也不使,
半文也不用。
別人的東西恨不得擘手奪將來,
自己的東西捨不的與人;
若與人呵,
就心疼殺了也。
小可今日正在他家坐館,
這館也不是教學的館,
無過在他解典庫裡上些帳目。
那員外空有傢俬,
寸男尺女皆無。
數次家常與小可說:"街市上但遇著賣的或男或女,
尋一個來與我兩口兒喂眼。
"小可已曾吩咐了店小二,
著他打聽著,
但有呵便報我知道。
今日無甚事,
到解典庫中看看去。
酒店門前三尺布,
人來人往圖主顧,
做下好酒一百缸,
倒有九十九缸似頭醋。
自家店小二的便是。
俺這酒店是賈員外的。
他家有個門館先生,
叫做陳德甫。
三五日來算一遭帳。
今日下著這般大雪,
我做了一缸新酒,
不供養過不敢賣,
待我供養上三杯酒。
招財利市土地,
俺這灑一缸勝似一缸。
俺將這酒帘兒掛上,
看有甚麼人來?
小生周榮祖,
嫡親的三口兒家屬,
渾家張氏,
孩兒長壽。
自應舉去後,
命運未通,
功名不遂。
這也罷了!
豈知到的家來,
事事不如意,
連我祖遺家財,
埋在牆下的,
都被人盜去。
從此衣食艱難,
只得領了三口兒去洛陽探親,
圖他救濟。
偏生這等時運,
不遇而回。
正值暮冬天道,
下著連日大雪,
這途路上好苦楚也呵!
秀才,
似這等大風大雪,
俺每行動些兒。
爹爹,
凍餓殺我也。
【正宮】【瑞正好】赤緊的路難通,
俺可也家何在?
休道是乾坤老山也頭白。
四野凍雲垂,
萬里冰花蓋,
肯分的俺三口兒離鄉外。
大嫂,
你看大雪也。
【滾繡球】是誰人碾瓊瑤往下篩?
是誰人剪冰花迷眼界?
恰便似玉琢成六街承三陌,
恰便似粉妝就展閣樓台。
似這雪呵,
便有那韓退之藍關前冷怎當?
便有那孟浩然驢背上也跌下來,
似這雪呵,
便有那剡溪中禁回他子猷訪戴,
則俺這三口兒兀的不凍倒塵埃?
勿、勿、勿!
眼見的一家受盡千般苦,
可甚麼十謁朱門九不開,
委實難捱。
秀才,
似這般風又大,
雪又緊,
俺且去那裡避一避,
可也好也。
大嫂,
俺到那酒務兒裡避雪去來。
哥哥支揖。
請家裡坐吃酒去。
秀才,
你那裡人氏?
哥哥,
我那得那錢來買酒吃!
小生是個窮秀才,
三口兒探親去來,
不想遇著一天大雪,
身上無衣,
肚裡無食,
一徑的來這裡避一避兒。
哥哥,
怎生可憐見咱?
那一個頂著房子走哩〉你們且進來避一避兒。
大嫂,
你看這雪越下的緊了也。
【倘秀才】餓的我肚裡饑失魂喪魄,
凍的我身上冷無顏落色。
這雪呵,
偏向俺窮漢身邊亂灑來。
大嫂你看雪深埋腳面,
風緊透人懷,
我忙將這孩兒的手揣。
你看這三口兒,
身上無衣,
肚裡無食;
偌大的風雪,
到俺店肆中避避。
哪裡不是積福處?
家裡來,
家裡來。
我見這個人身上單寒,
我早晨間供養的利市酒三蠱兒,
我與那秀才蠱吃。
兀那秀才,
俺與你蠱酒吃。
哥哥,
我那裡得那錢鈔來買酒吃?
俺不要你錢鈔。
我見你身上單寒,
與你蠱酒吃。
哥哥說不要小生錢,
則這等與我蠱酒吃,
多謝了哥哥。
好酒也。
【滾繡球】見哥哥酒斟著磁盞台,
香濃也勝琥珀,
哥哥也你莫不道小人現錢多賣,
問甚麼新醉茅柴。
這酒呵,
賽中山宿醞開,
笑蘭陵高價抬,
不枉了喚做那鳳城春色,
我飲一杯呵,
恰便似重添上一件錦胎。
這雪呵,
似千團柳絮隨風舞,
我恰才嚥下這杯酒去呵,
可又早兩朵桃花上臉來,
便覺的和氣開懷。
秀才,
恰才誰與你酒吃來?
是那賣酒的哥哥,
見我身上單寒,
可憐見我,
與我了蠱酒吃。
我這一會兒身上寒冷不過,
你怎生問那賣酒的討一蠱酒兒也我吃,
可也好也。
大嫂,
羞人答答,
教我怎生問他討酒吃?
哥哥,
我那渾家問我那裡吃酒來,
我便道:"賣酒的哥哥見我身上單寒,
與了我一蠱酒兒吃。
"他便道:"我身上冷不過,
怎生再討得半蠱酒兒吃,
可也好也。
"你娘子也要蠱酒吃,
來、來、來,
俺捨這蠱酒兒與你娘子吃罷。
多謝了哥哥。
大嫂,
我討了一蠱酒來,
你吃,
你吃。
爹爹,
我也要吃一蠱。
兒也,
你著我怎生問他討那?
哥哥,
我那孩兒道:"爹爹,
你那裡得這酒與奶奶吃來?
"我便道:"那賣酒的哥哥又與了我一蠱兒吃。
"我那孩兒便道:"怎生再討的一蠱兒我吃,
可也好也。
"這等,
你一發搬在俺家中住罷。
哥哥,
那裡不是積福處!
來、來、來,
俺再與你這一蠱兒酒。
多謝了哥哥。
孩兒,
你吃、你吃。
比及你這等貧呵,
把這小的兒與了人家可不好?
我怕不肯!
但未知我那渾家心裡何如?
你和你那娘子商量去。
大嫂,
恰才那賣酒的哥哥道:"似你這等饑寒,
將你那孩兒與了人可不好?
若與了人,
倒也強似凍餓死了。
只要那一份人家養的活,
便與他去罷。
哥哥,
俺渾家肯把這個小的與了人家也。
秀才,
你真個要與人?
是,
與了人罷。
我這裡有個財主要,
我如今領你去。
他家裡有兒子麼?
他家兒女並沒一個兒哩。
【倘秀才】賣與個有兒女的是孩兒命衰,
賣與個無子嗣的是孩兒大采,
撞著個有道理的爹娘是孩兒修福來。
哥哥,
你救孩兒一身苦,
強似把萬僧齋,
越顯的你個哥哥敬客。
既是這等,
你兩口兒則在這裡,
我叫那買孩兒的人來。
陳先生在家麼?
店小二,
你喚我做甚麼?
你前日吩咐我的事,
如今有個秀才,
要賣他小的,
你看去。
在那裡?
則這個便是。
是一個有福的孩兒也。
先生支揖。
君子恕罪。
敢問秀才那裡人氏?
姓甚名誰?
因何就肯賣了這孩兒?
小生曹州人氏,
姓周名榮祖,
字伯成。
因家業凋零,
無錢使用,
將自己親兒情願過房與人為兒。
先生,
你可作成小生咱。
兀那君子,
我不要這孩兒。
這裡有個賈老員外,
他寸男尺女皆無,
若是要了你這孩兒,
他有潑天也似家緣家計,
久後就是你這孩兒的。
你跟將我來。
不知在那裡住?
我跟將哥哥去。
他三口兒跟的陳先生去了也。
待我收拾了鋪面,
也到員外家看看去。
兀的不富貴殺我也。
常言道:"人有七貧八富",
信有之也。
自家賈老員外的便是。
這裡也無人。
自從與那一分人家打牆,
刨出一石槽金銀來,
那主人也不知道,
都被我悄悄的搬運家來,
蓋起這房廊、屋舍、解典庫、粉房、磨房、油房、酒房,
做的生意都如水也似的長將起來。
我如今旱路上有田,
水路上有船,
人頭上有錢,
那一個敢叫我做窮賈兒?
皆以員外呼之。
但是一件,
自從有這傢俬,
娶的個渾家也有好幾年了,
爭奈寸男尺女皆無,
空有那鴉飛不過的田產,
教把那一個承領?
我平昔間一文也不使,
半文也不用,
我可不知怎生來這麼慳吝苦克?
若有人問我要一貫鈔呵,
哎呀,
就如同挑我一條筋相似。
如今又有一等人叫我做慳賈兒,
這也不必題起。
我這解典庫裡有一個門館先生,
叫做陳德甫,
他替我家收錢舉債。
我數番家吩咐他,
或兒或女尋一個來,
與我兩口兒喂眼。
員外,
你既吩咐了他,
必然訪得來也。
今日下著偌大的雪,
天氣有些寒冷。
下次小的每,
少少的釃些熱酒兒來,
則撕只水雞腿兒來,
我與婆婆吃一蠱波。
秀才,
你且在門首等著,
我先過去與員外說知。
陳德甫,
我數番家吩咐你,
教你尋一個小的,
怎這般不會幹事?
員外,
且喜有一個小的哩。
有在那裡?
現在門首。
他是個甚麼人?
他是個窮秀才。
秀才便罷了,
甚麼窮秀才!
這個員外,
有那個富的來賣兒女那!
你教他過來我看。
兀那秀才,
你過去把體面見員外者。
先生,
你須是多與我些錢鈔。
你要的他多少?
這事都在我身上。
大嫂,
你看著孩兒,
我見員外去也。
員外支揖。
兀那秀才,
你那裡人氏?
姓甚名誰?
小生曹州人氏,
姓周名榮祖,
字伯成。
住了。
我兩個眼裡偏生見不的這窮廝。
陳德甫,
你且著他靠後些,
餓虱子滿屋飛哩。
秀才,
你依著員外靠後些。
他那有錢的是這等性兒。
大嫂,
俺這窮的好不氣長也陳德甫,
咱要買他這小的,
也索要立一紙文書。
你打個稿兒。
我說與你寫:立文書人周秀才,
因為無錢使用,
口食不敷,
難以度日,
情願將自己親兒某人,
年幾歲,
賣與財主賈老員外為兒。
誰不知你有錢,
只要員外勾了,
又要那"財主"兩字做甚麼?
陳德甫,
是你抬舉我哩,
我不是財主,
難道叫我窮漢?
是、是、是,
財主,
財主。
那文書後頭寫道:當日三面言定,
付價多少。
立約之後,
兩家不許反悔。
若有反悔之人,
罰寶鈔一千貫與不悔之人使用。
恐後無憑,
立此文書,
永遠為照。
是了,
反悔之人罰寶鈔一千貫。
他這正錢可是多少?
這個你莫要管我,
我是個財主,
他要的多少,
我指甲裡彈出來的,
他可也吃不了。
是、是、是,
我與那秀才說去。
秀才,
員外著你立一紙文書哩。
哥哥,
可怎生寫那?
他與你個稿兒:今有過路周秀才,
因為無錢使用,
半自己親和,
年方幾歲,
情願賣與財主賈老員外為兒。
先生,
這財主兩字也不消的上文書。
他要這樣寫,
你就寫了罷。
便依著寫。
這文書不打緊,
有一件要緊,
他說後面寫著:如有反悔之人,
罰寶鈔一千貫與不反悔之人。
先生,
那反悔的罰寶鈔一千貫,
我這正錢可是多少?
知他是多少?
秀才,
你則放心,
恰才他也曾說來,
他說我是個巨富的財主,
要的多少,
他指甲裡彈出來的,
著你吃不了哩。
先生說的是,
將紙筆來。
秀才,
咱這恩養錢可曾議定多少?
你且慢寫著。
大嫂,
恰才先生不說來,
他是個巨富的財主,
他那指甲裡彈出來的,
俺每也吃不了,
則管裡問他多少怎的?
【滾繡球】我這裡急急的研了墨濃,
便待要輕輕的下了筆劃。
爹爹,
你寫甚麼哩?
我兒也,
我寫的是借錢的文書。
你說借那一個的?
兒也,
我寫了可與你說。
我知道了也。
你在那酒店裡商量,
你敢要賣了我也!
呀!
兒也,
這是我不得已委實無奈,
可知道無奈。
則是活便一處活,
死便一處死,
怎下的賣了我也!
呀!
兒也,
想著俺子父的情呀,
可著我班管難抬。
這孩兒情性乖,
是他娘腸肚摘下來。
今日將俺這子父情可都撇在九霄雲外,
則俺這三口兒生扢扎兩處分開。
怎下的撇了我這親兒,
兀的不痛殺我也!
做娘的傷心慘慘刀剜腹,
做爹的滴血簌簌淚滿腮,
恰便似郭巨般活把兒埋。
這文書寫就了也。
周秀才,
你休煩惱。
我將這文書與員外看去。
員外,
他寫了文書也。
你看。
將來我看:"今有立文書人周秀才,
因為無錢使用,
只食不敷,
難以度日,
情願將自己親兒長壽,
年七歲,
賣與財主賈老員外為兒。
"寫的好,
寫的好。
陳德甫,
你則叫那小的過來,
我看看咱。
我領過那孩兒來與員外看。
秀才,
員外要看你那孩兒哩。
兒也,
你如今過去,
他問你姓甚麼,
你說我姓賈。
我姓周。
姓賈。
便打殺我也則姓周。
兒也!
我領這孩兒過去。
員外,
你看好個孩兒也。
這小的是好一個孩兒也。
我的兒也,
你今日到我家裡,
那街上的人問你姓甚麼,
你便道我姓賈。
我姓周。
姓賈。
我姓周。
這弟子孩兒養殺也不堅,
婆婆,
你問他。
好兒也,
明日與你做花花襖子穿。
有人問你姓甚麼,
你道我姓賈。
便大紅袍與我穿,
我也則姓周。
這弟子孩兒養殺也不堅。
他父母不曾去哩,
可怎麼便下的打他?
爹爹,
他每打殺我也!
我那兒怎生這等叫?
他可敢打俺孩兒也!
【倘秀才】俺兒也差著一個字千般的見責,
那員外好狠也!
那員外伸著五個指十分的便摑,
打的他連耳通紅半壁腮。
說又不敢高聲語,
哭又不敢放聲來,
他則是偷將那淚揩。
陳先生,
陳先生,
早打發俺每去波。
是,
我著員外打發你去。
先生,
天色漸晚,
誤了俺途程也。
員外,
且喜,
且喜,
有了兒也。
陳德甫,
那秀才去了麼?
改日請你喫茶。
哎呀,
他怎麼肯去?
員外還不曾與他恩養錢哩。
甚麼恩養錢?
隨他與我些便罷。
這個員外,
他為無錢才賣這個小的,
怎麼倒要他恩養錢那?
陳德甫,
你好沒分曉!
他因為無飯的養活兒子,
才賣與我。
如今要在我家吃飯,
我不問他要恩養錢,
他倒問我要恩養錢?
好說。
他也辛辛苦苦養這小的,
與了員外為兒,
專等員外與他些恩養錢,
做盤纏回家去也。
陳德甫,
他若不肯,
便是反悔之人,
你將這小的還他去,
教他罰一千貫寶鈔來瓦解。
怎麼倒與你一千貫鈔?
員外,
你則與他些恩養錢去。
陳德甫,
那秀才敢不要,
都是你搗鬼?
怎麼是我搗鬼?
陳德甫,
看你的面皮,
待我與他些。
下次小的每天庫。
好了。
員外開庫哩。
周秀才,
你這一場富貴不小也。
拿來。
你兜著,
你兜著。
我兜著。
與他多少?
與他一貫鈔。
他這等一個孩兒,
怎麼與他一貫鈔?
忒少。
一貫鈔上面有許多的寶字,
你休看的輕了。
你便不打緊,
我便似挑我一條筋哩!
倒是挑我一條筋也熬了,
要打發出這一貫鈔,
更覺艱難。
你則與他去,
他是個讀書的人,
他有個要不要也不見的。
我便依著你,
且拿與他去。
秀才你休慌,
安排茶飯哩。
這個是員外打發你的一貫鈔。
我幾盆兒水洗的孩兒偌大,
可怎生與我一貫鈔!
便買個泥娃娃兒,
也買不的。
想我這孩兒呀,
【滾繡球】也曾有三年乳十月胎,
似珍珠掌上抬;
甚工夫養得他偌大,
須不是半路裡拾的嬰孩。
我雖是窮秀才,
他覷人忒小哉!
那些個公平買賣,
量這一貫鈔值甚錢財!
員外,
你的意思我也猜著你了。
你猜著甚的?
他道我貪他香餌終吞釣,
我則道留下青山怕沒柴,
拚的個搠筆巡街。
還了我孩兒,
我們去罷。
你且慢些,
我見員外去。
天色晚也,
休斗小生耍。
員外,
還你這鈔。
陳德甫,
我說他不要麼。
他嫌少,
他說買個泥娃娃兒也買不的。
那泥娃娃兒會吃飯麼?
不是這等說,
那個養兒女的算飯錢來?
陳德甫,
也著你做人哩。
常言道:"有錢不買張口貨"。
因他養活不過,
方才賣與人。
我不要他還飯錢也夠了,
倒要我的寶鈔?
我想來,
都是你背地裡調唆他。
我則問你怎麼與他鈔來?
我說:"員外與你鈔。
"可知他不要哩,
你輕看我這鈔了。
我教與你,
你把這鈔高高的抬著,
道:"兀那窮秀才,
賈老員外與你寶鈔一貫。
"抬的高殺,
也則是一貫鈔。
員外,
你則快些打發他去罷。
罷、罷、罷!
小的每開庫,
再拿一貫鈔來與他。
員外,
你問他買甚麼東西哩,
一貫一貫添。
我則是兩貫,
再也沒的添了。
我且拿與他去。
秀才,
你放心,
員外安排茶飯哩。
秀才,
那頭裡是一貫鈔,
如今又添你一貫鈔。
先生,
可怎生只與我兩貫,
我幾盆兒水洗的孩兒偌大,
先生休斗小生耍。
嗨!
這都是領來的不是了!
我再見員外去。
員外,
他不肯。
不要閒說,
白紙上寫著黑字兒哩:"若有反悔之人,
罰寶鈔一千貫與不悔之人使用。
"這便是他反悔,
你著他拿一千貫鈔來。
他有一千貫時,
可便不賣這小的了!
哦!
陳德甫,
你是有錢的!
你買麼?
快領了去,
著他罰一千貫鈔來與我。
員外,
你添也不添?
不添。
你真個不添?
真個不添。
員外,
你又不肯添,
那秀才又不肯去,
教我中間做人也難。
便好道"君子成人之美,
不成人之惡。
"罷、罷、罷!
員外,
我在你家兩個月,
該與我兩貫飯錢,
我如今問員外支過,
湊著你這兩貫,
共成四貫,
打發那秀才回去。
哦!
要支你的飯錢湊上四貫錢,
打發那窮秀才去,
這小的還是我的。
陳德甫,
你原來是個好人。
可則一件,
你那文簿上寫的明白,
道陳德甫先借過兩個月飯錢,
計兩貫。
我寫的明白了。
來、來、來,
秀才,
你可休怪。
員外是個慳吝苦克的人,
他說一貫也不添。
我問他支過兩月的館錢,
湊成四貫鈔,
送與秀才。
這的是我替他出了兩貫哩。
秀才休怪。
這等,
可不難為了你?
秀才,
你久後則休忘了我陳德甫。
賈員外則與我兩貫錢,
這兩貫是先生替他出的。
這等呵,
倒是繼發了小生也。
【倘秀才】如今這有錢的度量呵,
做不的三江也那四海,
便受用呵,
多不到十年五載,
我罵你個勒掯窮民狠員外。
或是有人家典緞匹,
或是有人家當鐶釵,
你則待加一倍放解。
這窮廝還不去哩!
【賽鴻秋】快離了他這公孫弘東閣門木呈外,
秀才,
俺今日撇下了孩兒,
不知何日再得相見也?
大嫂,
去罷。
再休想漢孔隔北海開尊待。
秀才,
這兩貫鈔是我與你的。
先生此恩,
異日必當重報。
多謝你范堯夫肯付舟中麥,
那員外呵,
怎不學龐居士豫放來生債?
這廝罵我,
好無禮也。
他、他、他,
則待掐破我三思台,
你這窮弟子孩兒,
還不走哩。
他、他、他,
可便跌破我天靈蓋,
下次小的每,
呼狗來咬這窮弟子孩兒。
大嫂,
我與你去罷。
走、走、走,
早跳出了齊孫臏這一座連環寨。
秀才休怪,
你慢慢的去,
休和他一般見識。
秀才,
俺行動些兒波。
【隨煞】別人家便當的一週年下架容贖解,
這員外呵,
他巴到那五個月還錢本利該。
納了利從頭兒再取索,
還了錢文書上廝混賴。
似這等無仁義愚濁的卻有財,
偏著俺的德行聰明的嚼齏菜。
這八個字窮通怎的排,
則除非天打算日頭兒輪到來。
發背疔瘡是你這富漢的災,
禁口傷寒著你這有錢的害。
有一日賊打劫火燒了您院宅,
有一日人連累抄沒了舊錢債。
恁時節合著鍋無錢買米些,
忍飢餓街頭做乞丐,
這才是你家破人亡見天敗。
你這窮弟子孩兒,
還不走哩。
員外,
你還這等苦克瞞心罵我來,
直待要犯了法遭了刑你可便恁時節改。
陳德甫,
那廝去了也。
他去則去,
敢有些怪我?
可知哩。
陳德甫,
生受你。
本待要安排一杯酒致謝,
我可也忙,
不得工夫。
後堂中盒子裡有一個燒餅,
送與你喫茶罷。
第三折一生衣飯不曾愁,
贏得人稱賈半州。
何事老親能善病,
教人終日皺眉頭。
自家賈長壽便是。
父親是賈老員外,
叫做賈仁。
母親亡化已過。
靠著祖宗福德,
有潑天也似的家緣家計。
俺父親則生的我一個,
人口順都喚我做錢捨。
我見一日不使三五兩銀子過不去。
豈知俺父親他一文也不使,
半文也不用,
這等慳吝的緊。
俺枉叫做錢捨,
不得錢在手裡,
不曾用的個快活。
近日俺父親染病,
不能動止。
興兒,
我許下樂岳泰安神州燒香去,
與俺父親說知,
多將些錢鈔,
等我去還願。
興兒,
跟著我見父親去來。
哎呀,
害殺我也。
過日月好疾也!
自從買了這個小的,
可早二十年光景。
我便一文不使,
半文不用。
這小的他卻癡迷愚濫,
只圖穿吃,
看的那錢鈔便土塊般相似,
他可不疼。
怎知我多使了一個錢,
便心疼殺了我也!
父親,
你可想甚麼吃那?
我兒也,
你不知我這病是一口氣上得的。
我那一日想燒鴨兒吃,
我走到街上,
那一個店裡正燒鴨子,
油淥淥的。
我推買那鴨子,
著實的撾了一把,
恰好五個指頭撾的全全的。
我來到家,
我說盛飯來我吃,
一碗飯我一咂一個指頭,
四碗飯咂了四個指頭。
我一會瞌睡上來,
就在這板凳上,
不想睡著了,
被個狗舔了我這一個指頭,
我著了一口氣,
就成了這個病,
罷、罷、罷!
我往常間一文不使,
半文不用。
我今病重,
左右是個死人了,
我可也破一破慳,
使些錢。
我兒,
我想豆腐吃哩。
可買幾百錢?
買一個錢的豆腐。
一個錢只買得半塊豆腐,
把與那個吃?
興兒,
你買一貫鈔罷。
只買十文錢的豆腐。
他則有五文錢的豆腐,
記下賬,
明白討還罷。
我兒,
恰才見你把十文錢都與那賣豆腐的了?
他還欠著我五文哩,
改日再討。
寄著五文,
你可問他姓甚麼?
左鄰是誰?
右鄰是誰?
父親,
你要問他鄰舍怎的?
他假使搬的走了,
我這五文錢問誰討?
直是這等。
父親,
你孩兒趁父親在日,
畫一軸喜神,
著子孫後代供養著。
我兒也,
畫喜神時不要畫前面,
則畫背身兒。
父親,
你說的差了,
畫前面才是,
可怎麼畫背身的?
你那裡知道,
畫匠開光明,
又要喜錢。
父親,
你也忒算計了。
我兒,
我這病覷天遠,
入地近,
多分是死的人了。
我兒,
你可怎麼發送我?
若父親有些好歹呵,
你孩兒買一個好杉木棺材與父親。
我的兒,
不要買,
杉木價高,
我左右是死的人,
曉的甚麼杉木、柳木!
我後門頭不有那一個餵馬槽,
盡好發送了!
那餵馬槽短,
你偌大一個身子,
裝不下。
哦,
槽可短,
要我這身子短,
可也容易。
使斧子來把我這身子攔腰剁做兩段,
折疊著,
可不裝下也!
我兒也,
我囑咐你,
那時節不要咱家的斧子,
借別人家的斧子剁。
父親,
俺家裡有斧子,
可怎麼問人家借?
你哪裡知道,
我的骨頭硬,
若使我家斧子剁捲了刃,
又得幾文錢鋼!
直是這等。
父親,
你孩兒要上廟與父親燒香去,
與我些錢鈔。
我兒,
你不去燒香罷了。
孩兒許下香願多時了,
怎好不去?
哦,
你許下願來,
這等,
與你一貫鈔去。
少。
兩貫。
少。
罷、罷、罷,
與你三貫,
可忒多了。
我兒,
這一樁事要緊,
我死之後休忘記討還那五文錢的豆腐。
小哥,
不要聽那老員外。
你自去開庫,
拿著十個金子、十個銀子,
一千貫鈔,
我跟著你燒香去來。
興兒,
你說的是。
我開了庫,
取了十個金子、十個銀子、一千貫鈔,
到廟上燒香去來。
官清司吏瘦,
神靈廟主肥。
有人來燒紙,
則搶大公雞。
小道是東嶽泰安州廟祝。
明日三月二十八日,
是東嶽聖帝誕辰,
多有遠方人來燒香。
我掃的廟宇乾淨,
看有甚麼人來。
叫化咱,
叫化咱……可憐見俺天捱無倚,
無主無靠,
賣了親兒,
無人養濟,
長街上可有那等捨貧的爹爹、奶奶呵!
【商調】【集賢賓】我可便區區的步行離了汴梁,
這途路好遠也!
過了些山隱隱更和這水茫茫。
盼了些州城縣鎮,
經了些店道村坊。
遙望那東岱岳萬丈巔峰,
怎不見泰安州四面兒牆匡?
婆婆,
這前面不是東嶽爺爺的廟哩?
這不是仁安殿蓋造的接上蒼,
掩映著紫氣紅光。
正值他春和三月天,
婆婆,
早來到仙闕五雲鄉。
【逍遙樂】這的是人間天上,
燒是的御賜名香,
蓋的是那敕修的這廟堂。
我則見不斷頭客旅經商,
還口願百二十行。
聽的道是兒願爹爹壽命長,
又見那校椅上頂戴著親娘。
我這裡千般感歎,
萬種淒惶,
百樣思量。
廟官哥哥,
俺兩口兒一徑來還願的,
趕燒炷兒頭香,
暫借一坨兒田地,
與我歇息咱。
這老人家好苦惱也。
既是還香願的,
我也做些好事,
你老兩口兒就在這一塌兒乾淨處安歇,
明日絕早起來,
燒了頭香去罷。
謝了哥哥。
婆婆,
我和你在此安歇,
明日趕一炷頭香咱。
佛囉,
俺那長壽兒也!
興兒,
你看這廟上人好不多哩!
小哥,
咱每來遲,
那前面早下的滿了也。
天色已晚,
我們揀個乾淨處安歇。
興兒,
這搭兒乾淨處,
被兩口叫化的倒在這裡,
你打起那叫化的去。
兀那叫化的,
你且過一壁。
你是那個?
這弟子孩兒,
錢捨也不認的?
哎呀,
錢捨打殺我也。
這廝無禮,
甚麼錢捨?
家有家主,
廟有廟主,
他老子那裡做官來,
叫做錢捨?
徒弟,
拿繩子來綁了他送官去。
廟官,
你不要鬧,
我與你一個銀子,
借這堝兒田地,
等俺歇息咱。
哦,
你與我這個銀子,
借這裡坐一坐?
我說老弟子孩兒,
你便讓錢捨這裡坐一坐兒!
自家討打吃!
俺這無錢的好不氣長也。
老的,
咱每依著他那邊歇罷。
【金菊香】這的是雕樑畫棟聖祠堂,
又不是錦帳羅幃你的臥房,
怎這般廝推廝搶趕我在半壁廂?
你這老弟子孩兒,
口裡嘮嘮叨叨的,
還說甚麼哩?
你、你、你,
全不顧我這鬢雪鬟霜,
你這廝還要打誰?
婆婆,
你向前著,
我不信。
你可敢便打、打、打這個八十歲病婆娘?
廟官哥哥,
一個甚麼錢捨,
將俺老兩口兒趕出來了。
他是錢捨,
你兩個讓他些便了。
俺明日要早起,
自去睡也。
你這老弟子孩兒,
你告訴那廟官便怎的?
我富漢打殺你這窮漢,
只當拍殺個蒼蠅相似。
【醋葫蘆】你道是沒錢的好受虧,
有錢的好使強。
你和俺須同村共疃近鄰莊,
你這叫化的不強嘴哩。
俺也是錢裡生來錢里長。
怎便打的俺一個不知方向!
你須不是泰安州官府到此壓壇場。
官便不是官,
叫做錢捨。
俺這無錢的好不氣長也。
老的,
你與他爭甚麼,
俺每將就在那邊歇罷。
【梧葉兒】這都是俺前生業,
可著俺便今世當,
莫不是曾燒著甚麼斷頭香?
搵不住腮邊淚,
撓不著心上癢,
割不斷俺業情腸。
哎!
俺那長壽兒也,
我端的可便才合眼又早眠思夢想。
自家賈仁的便是。
那正主兒來了,
俺今日著他父子團圓,
雙手交還了罷。
那小的那裡知道是他的老子?
這老子那裡知道是他的兒子?
我與他說知。
兀那老子,
那個不是你的兒子?
俺那長壽兒也。
兀那小的,
那個不是你老子?
父親,
父親。
哎!
哎!
哎!
興兒,
與我打這老弟子孩兒。
這叫化的好無禮也。
你叫我三聲父親,
我應你三聲,
你怎生打我那?
【後庭花】你不肯冬三月開暖堂,
你不肯夏三月捨義漿。
則你那情狠身中病,
則你那心平便是海上方。
您爺呵,
休想道是安康,
穩情取無人埋葬。
淚汪汪甚人來守孝堂,
急慌慌為親爺來獻香。
我痛殺殺身軀兒無倚仗,
他絮叨叨還口願都是謊。
我骨脹脹傍人誰盡讓,
他氣昂昂不做好勾當。
【柳葉兒】他也似個人模人樣,
衠一片不本分的心腸。
有一朝打在你頭直上,
天開眼無輕放,
天還報有災殃,
穩情取家破人亡。
天色明瞭也。
興兒,
隨俺燒香去來。
東嶽爺爺,
可憐見俺父親患病在床,
但得神明保佑,
指日平安。
俺賈長壽情願燒三年香,
望東嶽爺爺鑒察咱。
阿嚏。
則願俺的父親無病無痛。
阿嚏。
則願俺的父親無災無難。
阿嚏。
老的,
咱們早些燒香去。
東嶽爺爺,
則願俺長壽兒無病無痛。
阿嚏。
則願俺長壽兒無災無難。
阿嚏。
則願俺長壽兒早早相見咱。
阿嚏。
阿嚏,
阿嚏。
阿嚏,
阿嚏。
興兒,
打那老弟子孩兒。
你這叫化的,
快走過一邊去。
俺那長壽兒也。
【高過浪來裡煞】但得見親生兒俺可也不似這淒惶,
他、他、他,
明欺負俺無人侍養。
俺那長壽兒也。
想著俺長壽兒來,
也和他都一般家血氣方剛。
婆婆,
則俺這受苦的糟糠,
賣兒呵也合將咱攔當。
俺可甚麼養小防備老,
栽樹要陰涼。
想著俺那忤逆的兒郎,
便成人也不認爺娘。
有一日激惱了穹他,
要整頓著綱常,
你可不怕那五六月的雷聲骨碌碌只在半空裡響。
【尾聲】為一家父母昌,
生下輩子孫旦。
靈椿一株老,
丹桂五枝芳。
古賢人教子有義方,
您家裡出不的個伯俞泣杖,
量你個看錢奴也學不的竇十郎。
小末雲興兒,
燒罷香也。
隨俺回家去來。
第四折不是自家沒主顧,
爭奈酒酸長似醋。
這回若是又酸香,
不如放倒望竿做豆腐。
自家店小二的便是。
開開門面,
挑起望子,
看有甚麼人來。
婆婆,
俺燒罷香也,
回家去來。
老的,
俺和你行動些兒咱。
【越調】【半鵪鶉】賽五嶽靈神,
為一人聖慈。
總四海神州,
受千年祭祀。
護百二山河,
掌七十四司。
獻香錢,
火醮紙。
積善的長生,
造惡的便死。
【紫花兒序】一個那顏回短命,
一個那盜跖延年,
一個那伯道無兒。
人都道威靈有驗,
正直無私,
勸化的人心慈。
現如今神祠東岱岳新添一個速報司,
大剛來禍無虛至。
只要你惡事休行,
擇其這善者從之。
婆婆,
你做甚麼?
老的也,
我一陣急心疼,
你那裡討一杯兒酒來我吃。
你害急心疼,
我去那酒店裡討一蠱酒去咱。
哥哥,
俺這婆婆害急心疼呵,
對門那一家兒有這急心疼的藥,
施捨與人,
你問他討一服去。
是真個?
俺去對門討一服兒急心疼藥去來。
大清早起,
利市也不曾發,
這兩個老的就來教化酒吃,
被我支他對門討藥去了。
便心疼殺他,
也不干我事。
我自前後執料去也。
自家陳德甫的便是。
過日月好疾也,
自從賈老員外買了那個小的,
今經可早二十年光景了。
老員外一生慳吝苦克,
今亡逝已過。
那小的長立成人,
比他父親在日,
傢俬越增添了。
他父親在日,
人都叫他做錢捨,
如今那小的仗義疏財,
比老員外甚的不同,
人都叫他做小員外。
老夫一向在他家上些帳目,
這幾年間精神老憊,
只得辭了館,
開著一個小小藥鋪,
施捨些急心疼的藥。
雖則普濟貧人,
然也有病好的,
酬謝我些藥錢,
我老夫也不敢辭,
好將來做藥本。
今日鋪裡閒坐,
看有甚麼人來。
先生可憐見,
我那婆婆害急心疼,
說先生施的好藥,
好漢不揣,
求一服兒咱。
老人家免禮。
有、有、有,
我這一服藥與你那婆婆吃了,
登時間就好。
則要你與我傳名,
我叫做陳德甫。
多謝了。
先生叫做陳德甫,
陳德甫……婆婆,
這陳德甫名和好熟也!
老的,
咱賣孩兒時做保人的,
不是陳德甫?
是真人。
我過去認他婆。
陳德甫先生,
原來你也這般老了也。
這老兒就來詐熟也。
【小桃紅】你這般雪盔白髮鬢如絲,
你說的是幾時的話?
我說的是二十年前事。
兀那老的,
你那裡人氏?
姓甚名誰?
你問我姓甚名誰那裡人氏?
你因何認得老夫來?
說起來痛嗟咨。
常言道:聞鍾始覺山藏寺,
這搭兒裡曾賣了一個小廝。
你莫不是賣兒子的周秀才麼?
我常記的你個恩人名字,
你還記得我繼發你那兩貫錢麼?
我怎敢便忘了你那周急濟貧時?
秀才,
你歡喜咱。
你那孩兒賈長壽,
如今長立成人了也。
賈老員外好麼?
老員外亡化過了也。
死的好,
死的好!
打俺孩兒的那婦人有麼?
那婆婆早些死了也。
死的好,
死的好。
【鬼三台】則他這龐居士,
世做的虧心事,
恨不把窮民勒死。
滿口假悲慈,
可曾有半文兒佈施?
想他兩貫鈔強買俺孩兒時節,
還要與俺算飯錢哩。
空掌著精金響鈔百萬資,
偏沒個寸男尺女為繼嗣。
俺倒不如郭巨埋兒,
也強似明達賣子。
陳先生,
俺那長壽孩兒好麼?
賈員外的萬貫家財,
都是你的孩兒賈長壽掌把著,
人皆叫他做小員外哩。
陳先生可憐見,
著俺那孩兒來廝見一面,
可也好也?
你要見他,
待我尋他去。
自家賈長壽的便是。
自從泰安山燒香回來,
父親亡逝過了,
如今營葬已畢,
無甚麼事,
去望陳德甫叔叔走一遭。
叔叔,
我一徑來望你也。
小員外,
你歡喜咱。
俺喜從何來?
我老實的說與你知。
你當初原不是賈老員外的兒子。
你父親是周秀才,
偶在打員外家經過,
我是保見人,
將你賣與那員外為兒。
你今日長立成人,
現有你的一雙父母在這裡,
要與你相見。
我說兀的做甚,
二十年來把你瞞,
老夫說著尚心酸。
可憐你生身父母饑寒死,
直與陌路傍人做一般。
則這兩個,
便是你的父親母親,
你拜他咱。
這是我父親母親?
住、住、住,
泰安神州,
我打的不是你來?
婆婆,
泰安神州打俺的,
不是這廝麼?
俺認的,
他正叫做錢捨哩。
【調笑令】俺待和這廝,
廝果的見官司,
不徠,
俺只問你這般毆打親爺甚意思?
無非倚恃著錢神,
把俺相輕視。
俺著實是不認的你。
噤聲。
到今日呵,
可早知一家無二,
父子們廝見非同造次,
婆婆,
想他也只是個忤逆的孩兒。
端的怎生來?
老人家請息怒。
我告他去。
小員外,
似此怎了也?
叔叔,
你不知道,
我在泰安神州打了他來。
他如今要告我去,
我如今與他些東西,
買囑他罷。
與他甚麼東西?
我與他一匣子金銀,
只買一個不言語。
怎麼買個不言語?
他若不告我,
我便將這一匣子金銀都與他;
若告我,
我拚的把這金銀官府上下打點使用,
我也不見得便輸與他。
小員外,
你放心,
我和他說去。
老人家,
你見這一匣子金銀麼?
那小員外要與你買個不言語。
怎生是買個不言語?
你若是不告他呵,
把這匣金銀與你;
你若告他呵,
將這金銀去官府上下打點使用,
他也沒事。
兩樁兒隨你自揀去。
婆婆,
孩兒在泰安神州打俺時節,
他也不認得俺。
你個愛錢的老弟子孩兒。
將鑰匙來打了這鎖,
待我看這銀子咱。
這銀子上鑿著"周奉記",
周奉記?
可不原是俺家的來!
怎生是你家的?
俺祖公公止叫做周奉記哩。
【篇】猛覷了這字,
是俺正明師,
想祖上留傳到此時。
是兒孫合著俺兒孫使,
若不沙,
怎題著公公名氏!
賈員外,
賈員外,
虧了他二十年用心把鑰匙,
也則是看守俺祖上的金貲。
聞得小員外認著了他親爺親娘,
我去看咱。
老人家,
你那婆婆害急心疼,
可好了麼?
多謝哥哥,
俺婆婆好了也。
想起二十年前,
曾在你店裡,
你不捨與我三蠱兒酒吃麼?
小子沒記性,
這遠年的帳都忘了也。
孩兒,
你依著我者:陳德甫先生二十年前曾為你繼發俺兩貫鈔,
俺如今半這兩個銀子謝他。
我則是兩貫鈔,
怎好換你兩個銀子?
那賈老員外一生愛錢,
也不曾賺得這等厚利,
這個我老夫決不敢當。
【天淨紗】若不是陳先生肯把恩施,
俺周榮祖爭些和雪裡停屍。
則這兩貫鈔俺念茲在茲,
常恐怕報不得你故人之賜,
又何須苦苦推辭。
多謝了老員外。
賣酒的哥哥,
我當日吃了你三蠱酒,
如今還你這一個銀子。
這個小子也不敢受。
【禿廝兒】論你個小本錢茶坊酒肆,
有甚麼大度量仗義輕施,
你也則可憐俺饑寒窮路不自支。
如今這銀一個,
酬謝你酒三卮,
也見俺的情私。
這等,
小子收了,
多謝老員外。
孩兒,
這多餘的銀子,
你與我都散與那貧難無倚的。
可是為何?
這二十年來俺罵的那財主每多了也。
【聖藥王】為甚麼罵這廝,
罵那廝,
他道俺貧兒到底做貧兒。
又誰知彼一時,
此一時,
這傢俬原是俺傢俬,
相對喜孜孜。
父親,
你孩兒都依你便了。
俺一家同到泰安神州回香去來。
【收尾】這的是貧窮富貴皆輪至,
老員外,
你笑甚來?
俺不笑別的,
笑則笑賈員外一文不使。
單為這口銜墊背幾文錢,
險送了拽布拖麻孝順子。
周榮祖,
你如今省悟了麼?
這二十年光景,
你可都看見了也。
是那方神聖降臨,
愚民不知,
乞賜指示。
吾神乃靈派侯是也。
你一行都跪著,
聽吾神吩咐:想為人稟命生於世,
但做事不可瞞天地。
貧與富前定不能移,
笑愚夫枉使欺心計。
周秀才賣子受艱難,
賈員外慳吝貪財賄。
若不是陳德甫仔細說分明,
怎能夠周奉記父子重相會。
題目窮秀才賣嫡親兒男正名看錢奴買冤家債主
穩泛仙舟上錦帆。
桃花春浪舞清灣。
壽星相伴到人間。
黃石公傳三百字,
西王母授九霞丹。
銀潢有路接三山。
太湖三山口,
吳王在時道。
寂寞千載心,
無人見春草。
誰堪緘怨者,
持此傷懷抱。
孤舟畏狂風,
一點宿煙島。
望所思兮若何,
月蕩漾兮空波。
雲離離兮北斷,
雁眇眇兮南多。
身去兮天畔,
心折兮湖岸。
春山胡為兮塞路,
使我歸夢兮撩亂。
燈夕筵開,
人物共、英詞三絕。
環坐處、袖中珠玉,
郢中春雪。
紅燭星繁銷夜漏,
紫霞香滿催歌拍。
算新年、何處不風光,
三山別。
雲表殿,
千層結。
花藉錦,
添明月。
更浮屠七塔,
萬枝爭發。
多謝一天驅宿靄,
故教三日成佳節。
更何須、海上覓蓬萊,
真仙闕。
黃花謾說年年好。
也趁秋光老。
綠鬢不驚秋,
若斗尊前,
人好花堪笑。
蟠桃結子知多少。
家住三山島。
何日跨歸鸞,
滄海飛塵,
人世因緣了。
鳳凰台上鳳凰游,
鳳去台空江自流。
吳宮花草埋幽徑,
晉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
二水中分白鷺洲。
總為浮雲能蔽日,
長安不見使人愁。
峨眉高出西極天,
羅浮直與南溟連。
名公繹思揮彩筆,
驅山走海置眼前。
滿堂空翠如可掃,
赤城霞氣蒼梧煙。
洞庭瀟湘意渺綿,
三江七澤情洄沿。
驚濤洶湧向何處,
孤舟一去迷歸年。
征帆不動亦不旋,
飄如隨風落天邊。
心搖目斷興難盡,
幾時可到三山巔。
西峰崢嶸噴流泉,
橫石蹙水波潺湲。
東崖合沓蔽輕霧,
深林雜樹空芊綿。
此中冥昧失晝夜,
隱幾寂聽無鳴蟬。
長松之下列羽客,
對坐不語南昌仙。
南昌仙人趙夫子,
妙年歷落青雲士。
訟庭無事羅眾賓,
杳然如在丹青裡。
五色粉圖安足珍,
真仙可以全吾身。
若待功成拂衣去,
武陵桃花笑殺人。
試憑闌干春欲暮,
桃花點點胭脂。
故山凝望水雲迷。
數堆蒼玉髻,
千頃碧琉璃。
我本清都閒散客,
蓬萊未是幽奇。
明朝歸去鶴齊飛。
三山乘縹緲,
海運到天池。
蒼蒼五老霧中壇,
杳杳三山洞裡官。
手護崑崙象牙簡,
心推霹靂棗枝盤。
春飛雪粉如毫潤,
曉漱瓊膏冰齒寒。
漸恨流年筋力少,
惟思露冕事星冠。
二水中分,
三山半落。
風雲氣象通寥廓。
少年懷古有新詩,
清愁不是傷春作。
六代豪華,
一時燕樂。
從教雨打風吹卻。
與君攜酒近闌干,
月明滿地天無幕。
時清道合出塵埃,
清苦為詩不仗媒。
今日桂枝平折得,
幾年春色並將來。
勢扶九萬風初極,
名到三山花正開。
更有平人居蟄屋,
還應為作一聲雷。
大明開放九重天,
拜紫宸玉樓金殿。
紅搖銀燭影,
香裊御爐煙。
奏鳳管冰弦,
唱大曲梨園。
列文武官員,
降玉府神仙,
齊賀太平年。
【慶東原】遣奉使傳丹詔,
賑餓貧審滯冤,
黜貪邪訪民瘼巡行遍。
陛下恩極四邊,
祥開萬年,
和應三元。
選人物治朝綱,
取進士登科選。
【雁兒落得勝令】朝廷德化宣,
台察清風憲。
都堂有政聲,
樞府無征戰。
四海永安然,
諸邦盡朝獻。
武將每黃閣麒麟上,
宰相每青霄日月邊。
仰洪福齊天,
無東面征西夷怨。
君賢臣賢,
慶吾皇泰定年。
【鴛鴦煞】萬萬載戶口增田疇辟民歸善,
民歸善省刑罰薄稅斂差徭免差徭免,
日月同明,
日月同明嵩岳齊肩。
唱道、唱道虎據中原,
虎據中原龍飛九天,
龍飛九天雨順風調合天意隨人願。
隨人願照百二山川,
照百二山川一點金星瑞雲裡現。
閒爭奪鼎沸了麗春園,
欠排場不堪久戀。
時間相敬愛,
端的怎團圓?
白沒事教人笑惹人怨。
【駐馬聽】錦陣裡爭先,
緊捲旗旛不再展;
花營中挑戰,
勞拴意馬與心猿。
降書執寫納君前,
唇槍舌劍難施展。
參破脫空禪,
早抽頭索甚他人勸。
【喬牌兒】都將咱冷句店,
心兒裡豈不嫌。
屯門塞戶剛劍,
紙糊鍬怎地展?
【天仙子】從今後,
識破野狐涎。
紅粉無情,
災星不現。
村酒釅野花濃,
再不粘拈。
當時話兒無應顯?
好事天慳。
【尾】料應也不得為姻眷,
有了神前咒怨。
為甚腳兒稀,
尺緊得陽台路兒遠。
攪閒風吹散楚台雲,
天對付滿懷愁悶。
您那裡歡娛嫌夜短,
俺寂寞恨長更。
恰似線斷風箏,
絕魚雁杳音信。
【駐馬聽】多緒多情,
病身軀憔悴損;
閒愁閒悶,
將柳帶結同心。
瘦巖巖寬褪了絳綃裙,
羞答答恐怕他鄰姬問。
若道傷春,
今年更比年時甚。
【沉醉東風】蓮臉上何曾傅粉,
鬢松不整烏雲。
口兒店心兒裡印,
捱一宵勝似三春。
怕的是黃昏點上燈,
照見俺孤淒瘦影。
【】早是我愁懷悶哽,
更那堪四扇幃屏。
遣人愁添人恨,
無端怨煞丹青。
畫得來雙雙廝配定,
做得傷情對景。
【天仙子】一扇兒畫著雙通叔和蘇氏到豫章城,
一扇兒是司馬文君。
一扇兒是王魁桂英。
畫的來廝顧盼廝溫存,
比各青春。
這一扇兒比他每情更深,
是君瑞鶯鶯。
【隨煞】您團圓偏俺成孤另,
擁被和衣坐等。
聽鼓打四更過,
搭伏定鴛鴦枕頭等。
寨兒中風月煞經諳,
收心也合搠。
再不纏頭戴蜀錦,
沽酒典春衫。
心如柳絮粘泥,
狂風過怎搖撼?
【喬牌兒】這番天對勘,
非是俺愚濫。
相知每側腳裡來轟減,
蓋因他酒半酣。
【夜行船】又引起往前風月膽,
今番做得尷尬。
且休說久遠當來,
奈何時暫,
這些時陡羞慘。
【天仙子】咱非參,
壞怪斗來攙,
怎肯祆廟火絕,
藍橋水。
難掩蓋潑風聲,
被各俱耽?
怎只恁兩下裡阻隔情分減,
面北眉南。
【離亭宴煞】你休起風波剁斷漁舟纜,
得團圓摔破青銅鑒。
冤家行再三,
再三囑付勤相探。
常將好事貪,
卻休教花星暗,
萬一問休將人倒賺。
眼了可憎才,
心疼煞志誠俺。
鳳凰台上憶吹簫,
似錢塘夢魂初覺。
花月約,
鳳鸞交。
半世疏狂,
總做了一場懊。
【駐馬聽】黃詔奢豪,
桑木劍熬乏古定刀;
雙郎窮薄,
紙糊鍬掘了點鋼鍬。
怕不待爭鋒取債戀多嬌,
又索書名畫字尋人保。
枉徒勞,
供錢買笑教人笑。
【落梅風】姨夫鬧,
咱便燒,
君子不奪人之好。
他攬定磨桿兒誇俏,
推不動磨桿上自吊。
【步步嬌】積趲下三十兩通行鴉青鈔,
買取個大笠子粗麻罩。
妝甚腰,
眼落處和他契丹交。
雖是不風騷,
不到得著圈套。
【離亭宴帶歇指煞】佳人有意郎君俏,
郎君沒鈔鶯花惱。
如今等惜花人弄巧,
止不過美話兒排,
虛科兒套,
實心兒少。
想著月下情,
星前約,
是則是花木瓜兒看好。
李亞仙負心疾,
鄭元和下番早。
暮春天氣正愁人,
對東風亂紅成陣。
愁白晝,
恨黃昏。
舊恨新愁,
都在這時分。
【夜行船】望斷歸鴻共錦鱗,
不傳織錦回文。
多病多軀,
怯春方寸,
謾贏得沈腰潘鬢。
【步步嬌】劣性兒從前人難奔,
何下手咱行順。
謾著外人,
忙裡偷閒廝溫存。
想著那些兒恩,
教俺幾世兒填還盡。
【撥不斷】苦傷神,
謾銷魂,
瘦來生怕旁人問。
司馬空憐多病身,
文君不寄平安信,
可知道一親一近。
【離亭宴煞】有百十年伴老眉尖恨,
有一千般不記得心頭悶。
腰圍自忖,
近新來陡覺羅衣褪。
可喜娘心頭印,
眼見的東陽瘦損。
奚落美滿再團圓,
受過的相思正不得本。
玉堂春色一更初,
繡簾櫳綠窗朱戶。
銀台燒畫燭,
金鼎串煙浮。
翠畫屏舒,
一地繡褥。
【駐馬聽】佳麗歡娛,
龜背簾前聽笑語。
夜筵擺列,
銀高點照嬌妹。
玉瓶插紫珊瑚,
金樽瀲灩葡萄綠。
不尋俗,
笙簫厭倦謳新曲。
【步步嬌】寶髻高盤堆雲霧,
釵插荊山玉。
離洛浦,
天賜仙姿出塵俗。
更通疏,
無半點兒包彈處。
【落梅風】宜觀覷,
堪畫圖,
可人意更知音律。
凌波半彎足襯足,
蕩湘裙款移蓮步。
【撥不斷】美妻夫,
笑相呼。
珠圍翠繞今年福,
紅粉慇勤捧綠醑。
桃花扇底歌《金縷》,
不堪消喻。
【離亭宴煞】直吃到落花風散笙歌住,
朦朧月轉西樓去。
舒翡翠被兒中眠,
鴛鴦帳兒裡宿。
思情碧梧天靜暮雲收,
入羅衣晚風涼透。
屏開閒孔雀,
簾簌控金鉤。
懶上危樓,
書慵寄雁來候。
【駐馬聽】鬼病淹留,
白髮相如豈耐愁。
淚痕依舊,
青衫司馬不禁秋。
錦橙香綻露金柔,
丹楓葉落霜紅皺。
俺倦凝眸,
別離咫尺重陽又。
【喬牌兒】喜字兒不應口,
肯字兒枉迤逗。
相思眼底成消瘦,
為他時出盡丑。
【雁兒落】寬褪了聯詩宮錦裘,
酒社天香袖。
劍慵看玉兔秋,
筆倦掃蒼龍溜。
【得勝令】呀,
思量來端的沒來由,
和您娘無事做敵頭。
不是這擲果的潘安俏,
都則為當壚的卓氏羞。
休憂,
有日還成就;
嬌柔,
忽的心上有。
【甜水令】猛想起那可意人兒,
豐丰韻韻,
忘昏失晝,
情易捨業難酬。
空著我見後思量,
片時作念,
獨自孱愁。
悶字兒常在心頭。
【折桂令】將一朵並頭蓮翠捻紅揉,
抵多少月下鸞簫,
花底同游。
悶懨懨似黑海東流,
沒情沒緒,
無了無休。
投至得簡帖兒央及成配偶,
敢和這卦錢兒落做冤仇。
琴斷絨篝,
折散綢繆。
實丕丕似井底瓶沉,
眼睜睜似石上簪投。
【尾聲】駕車的痛飲臨行酒,
抵多少停眠整宿。
怎肯辜負了有疼熱的惜花心,
生疏了沒褒彈畫眉手?
閨情枕痕一線粉香殘,
寶釵橫綠支低。
妝慷鸞鏡掩,
人去鳳衾單。
悶倚闌干,
無語幾長歎。
【駐馬聽】蝶愁蜂孱,
芳草天涯春事晚。
鶯慷燕懶,
杏花簾幕雨聲寒。
秦樓寂寞玉簫閒,
楚台容易朝雲散。
乍離別經這番,
恁般懊惱誰曾慣。
【喬牌兒】行時思坐不安,
所事兒怕干犯。
多情反受風流難,
舊愁積新恨贊。
【雁兒落】翠減了修眉柳葉彎,
香消了嬌臉桃花瓣。
寬褪了纖腰翡翠裙,
松綽了縷帶鮫銷襻。
【得勝令】自從那花底唱《陽關》,
柳下送征鞍,
經了些夜月孤幃靜,
望不見天涯一雁還。
看看,
業眼兒熬清旦;
潸潸,
淚珠兒落夜闌。
【甜水令】常記的《白雪》輕謳,
金懷滿泛,
紅牙低按,
私語燭花殘。
到如今好夢全無,
佳期易阻,
相思成患,
平白的廢寢忘餐。
【折桂令】望藍橋遠似三山,
煙水迷茫,
道路艱難。
瓶墜簪折,
風酸月苦,
雨澀支慳。
長攙攙連理樹柔條盡鏟,
磣可可比目魚活水將干。
他性格奸頑,
不寄平安。
章台柳恣意留連,
蟾宮桂未許躋攀。
【隨煞】怕的是無情歲月相催殘,
容易去何年重返。
賈充宅韓掾見應難,
天台路劉郎到來晚。
曲龍丈人冠藕花,
其顏色映光明砂。
玉繩金枝有通籍,
五嶽三山如一家。
遙指叢霄沓靈島,
島中曄曄無凡草。
九仙傲倪折五芝,
翠鳳白麟回異道。
石台石鏡月長明,
石洞石橋連上清。
人間妻子見不識,
拍雲揮手升天行。
摩天截漢何瀟灑,
四石五雲更上下。
下方小兆更拜焉,
願得騎雲作車馬。
子欲居九夷,
乘桴浮於海。
聖人之意有所在,
曲龍何在在海中。
石室玉堂窅玲瓏,
其下琛怪之所產,
其上靈棲復無限。
無風浪頂高屋脊,
有風天晴翻海眼。
願逐剛風騎吏旋,
起居按摩參寥天。
鳳凰頰骨流珠佩,
孔雀尾毛張翠蓋。
下看人界等蟲沙,
夜宿層城阿母家。